離家的日子

因為愛好寫作，我便把自己理想的職業(yè)定位在編輯或記者上。可現(xiàn)實的情況是，我的本職工作與此相去甚遠。我大有一種理想志趣不能實現(xiàn)，一身才華被埋沒的感覺。經(jīng)過一番折騰，我還是回來了，恢復到往昔的平靜生活。

一

我之所以有過一段離開家外出打拼的經(jīng)歷，皆緣于我有個小小的寫作的愛好。

因為愛好寫作，我便把自己理想的職業(yè)定位在編輯或記者上。可現(xiàn)實的情況是，我的本職工作與此相去甚遠。我大有一種理想志趣不能實現(xiàn)，一身才華被埋沒的感覺。

怎么辦呢?走出去!

當時沒想太多，只是背著單位到外地一家報社應聘，而且一聘成功。

我原本在一家國有企業(yè)工作，收入雖說不高，工作倒也安穩(wěn)。按說，都三十多歲了，放在一般人身上都沒了外出闖蕩的激情了。可我不同，寫作是我的興趣呀，為了它，我寧愿舍棄安穩(wěn)的工作環(huán)境。

離開單位時，我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外出治病。我之所以沒有與單位簽定離職合同，是想為自己留條后路。萬一報社的工作不如意，自己還可以再回來。

一個風雨蕭蕭的秋日，我告別妻兒，外出打拼了。

來之前，把報社想象得十分美好。及至來了之后，才體會到個中的滋味真是一言難盡啊。

這是一家完全市場化經(jīng)營的報社，沒有一點來自政府的經(jīng)費支持。因此，報社給我們這些當記者的底薪很低。其余的全靠稿費收入。

進報社的第一個月，我就入不敷出。原因是所掙的稿費極為有限，還要支付食宿費、交通費、通訊費及許多不可預見的費用。

我現(xiàn)在也納悶，那個時候的事兒怎么就那么多呢。領導的家里總是有事，什么生日慶典、喜遷新居、孩子升學等等。這還不算，報社里的編采人員大多是新畢業(yè)的大學生，每個月都會有結婚的。

不管是誰的事，只要知道我就會到場祝賀。我想在這里長期呆下去，誰的事能不靠前呢?

可是，我每月的收入連自己的生活費尚且勉強維持，還要應付這些額外的支出，哪能應付得了?

剛出來的前兩個月，原單位還一分不少地給我開支。到第三個月的時候，單位把工資停了。

為什么停了我的工資呢?原來，我的稿子一篇接著一篇地見報，盡管用了筆名，可是細心的原單位同事，還是看出來出自我手。

原單位領導找我談，說看在多年的感情份上，現(xiàn)在只是停了工資。可是，如果不盡快回單位上班，就要被原單位除名了。

我跟領導說，要領導想想辦法替我打一下掩護，我在報社再觀望一段時間，如不適應，再回來。領導與我有點私交，算是勉強同意了。

二

自從單位停了工資，我的生活就成了問題。于是，妻子還要從每月的工資中拿出一部分，支持我所謂的事業(yè)。人家出來打工是要向家里匯款的，我出來打工，卻是家里為我付出。想來，這是多么滑稽的事情。

有不少朋友勸我，說這個報社不景氣，將來也不會好到哪兒去，趁早回去吧。我還是不想輕易放棄這得來不易的當記者的機會，就說等等再說，非山窮水盡不能回去。

妻子在一家木材加工廠上班，活兒很累還要倒班，更要肩負起照顧孩子生活、學習的重擔。

現(xiàn)在，當我一想到那時妻兒所受的罪，我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

每天，妻子早早地起來把飯菜做好。她上班時，兒子還沒有起床，她就把飯菜放進液化氣灶上的悶罐里。原指望兒子能吃一口飯再去上學，可是，當妻子晚上很晚才回來時，卻發(fā)現(xiàn)，那悶罐里的飯菜依舊原樣擺在那里，一動也未動。我能猜想出來，兒子早晨一定是起不來床，當他起來后，馬上到上學時間了，便來不及吃飯就去上學了。

我至今也不會忘記，一次，我突然回到家中。時候已近中午了，我問兒子吃沒吃早飯，兒子說飯在鍋里，沒有吃。

我心想，這孩子，飯既然在鍋里你為什么還不吃呢?

我發(fā)現(xiàn)鍋中熱著幾個餃子，這是幾個發(fā)面的蒸餃，可能是堿大了，餃子皮呈現(xiàn)出紅褐色來。

顏色不好有啥關系，好吃就行唄。我這么想著，就把餃子用盤子盛了上來。兒子與我都坐在了桌旁，他依然不吃，只是看著我吃。

我也餓了，上去就是一口，居然沒咬動。原來，這餃子熱了涼，涼了又熱，餃子皮已經(jīng)發(fā)艮了，咬在餃子皮上如同咬在一塊膠皮上。當我費了很大的勁把餃子咬開時，發(fā)現(xiàn)是蘿卜牛肉餡的。

妻子平時就是個粗手大腳的人，工作又忙，這餃子包得粗糙得很。牛肉與蘿卜顯然是用刀剁的，一點都不精細。按說包子有肉不在褶，蘿卜牛肉餡的餃子好吃又有營養(yǎng)，怎么也得多吃兩個。可是，我吃了幾口也真的無法下咽了。我就覺得這餃子的味道不怎么對勁。是食鹽放多了，還是味素少了?一時說不清。

這餃子還有個吃?怪不得兒子不吃呢。

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居然連可口的飯菜也吃不上，我第一感覺是：我這個當?shù)臒o能啊!

不僅如此，因為疏于管理，兒子的學習也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妻子早出晚歸，兒子放學后經(jīng)常一人在家。一個人太過寂寞，他就約了一些同學到家里玩。小男孩玩起來簡直天翻地覆，屋子一片狼藉。他們玩得天昏地暗，哪里還能想到學習?

為此，老師經(jīng)常把妻子叫到學校去。每次去，妻子都是那樣的難為情。老師話里話外分明是在說當家長的沒盡到責任，可是妻子心知肚明，想管孩子，實在沒有精力呀。

三

兒子每日瘋狂地玩，終于玩出事兒了。

開始時，家里怕我擔心，并沒有告訴我什么。可是，我連續(xù)幾次給家里打電話都是兒子接的，本來應該上學，兒子怎么呆在家呢?我就隱約感覺到這里邊一定有什么問題。經(jīng)我一再追問，兒子終于道出了實情。原來，他跟小朋友們玩耍時，一條小腿的韌帶不慎拉傷。

兒子當時就在電話里跟我喊開了：“你快回來吧。我想你都想瘋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又有人了?”

我的眼淚就在眼圈里打轉，說道：“爸爸在外面哪有什么人，只有你和媽媽呀。但是爸爸不能回去呀，爸爸要在這里當記者的呀。”

說完這話，我就覺得別扭。出來打拼不是為了賺錢，居然是為了當記者。

我當時就在電話里埋怨兒子，這么大的事情為什么不告訴我。兒子說這是他媽媽的主意，為了不影響我的工作。

我把電話打給妻子，對她一頓痛斥。

妻子還一再讓我放心，說這件事情她能處理好。其這，后來我才得知，兒子當時的身體情況遠比我想像的要嚴重得多。

兒子跟小朋友們在樓下玩耍時，先是韌帶拉傷，后是誤診。醫(yī)生以為是關節(jié)脫了位，竟把腿部的關節(jié)抻開又合上。拉傷的韌帶又一次被拉傷，兒子所經(jīng)歷的痛苦可想而知。

學暫時不能上了，整日地呆在家中，由我的岳父照料兒子。兒子拄著雙拐，傷腿打著石膏、纏著繃帶，每日艱難踽踽。

國慶節(jié)報社放假十天，我終于可以回家了。問兒子需要點什么，兒子說他只要四驅車。也許是兒子知道，要別的也買不起，才說只要四驅車的。

四驅車是一種兒童玩具，我花五元錢給他買了一堆散件。

我到家那天，兒子一下子撲到了我的懷里，我也緊緊地抱了兒子。

除了一堆四驅車散件，我拿回來的禮物除了兩斤月餅還有一桶葡萄酒。這就是我在報社工作期間的所有收獲。我說，爸爸沒有掙到錢，沒有給你買什么好東西。兒子一邊組裝他的四驅車一邊說：“爸爸人回來就好，沒有掙到錢我也高興。”

聽到兒子說這些，我的心真是酸酸的。

……

最終，我還是回來了，我家以往雞飛狗跳的日子終于結束了，一切又恢復了往昔的安寧與平靜。

(編輯 趙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