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惡作劇

楊凡

一位廣東的讀者來信說，最近在他們那里發生了一件使人痛心的事：在由北方到他們那里去參觀的一個教師參觀團中，有一位天性活潑的女青年，她一切都好，就是害怕蟲類，尤其害怕蛇、蛤蟆。當她這個“缺點”被人“發覺”之后，一些愛開玩笑的和她熟識的青年朋友，就商量著要“開她一個玩笑”。一天傍晚，她正獨自坐在河邊樹下聚精會神地看書，那幾個青年朋友認為“時機已到”，就悄悄地湊到她的背后，把早已預備好的一條活鱔魚，放進她的衣領里面去！”與此同時，幾個人突然大叫：“蛇！蛇！鉆進領子里去了！”鱔魚在她的衣服里亂動。她的“魂”都給嚇掉了，不顧一切地亂叫亂跳，“聽了她的叫聲，簡直令人毛骨悚然?！彼锵抵棺樱X魚出不來。她跳了幾下，掉進河水里。這時，那些捧腹仰面大笑的朋友才慌了手腳。等搶救上來的時候，她已面色蒼白，嘴唇發青，假死過去，送醫院急救后，雖然已無性命之憂，但據醫生說，精神恐難一時恢復正?！，F在，她只要睡著，有時就突然亂叫亂跳起來。

這的確是令人痛心的事。倘若她的父母、姊妹，她的知心朋友，她的心愛的學生，聽到了這個消息，又會有多少人為之不安呢？

這就是事情的結果，一個可怕的結果。然而，更可怕的是這種結果還不只這一件。人們不是聽到過和看到過不少類似這樣的結果么？我有一位相當要好的朋友叫許沖波，他，也是“一切都好”，然而，他卻是一個二等殘廢——一條腿殘廢了。那不是在戰場上被敵人的槍彈打壞的，而是一位自己的同志用手槍開玩笑打壞的。這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的朋友許沖波殘廢了，那位開玩笑的同志被開除黨籍，判了徒刑。那僅僅是因為開玩笑，而并無任何其他原因。這，難道不是令人痛心的結果么？

我想，造成這種使人痛苦的惡果，絕對大多數的情況，并不是愛開玩笑的人原來有什么惡意，只不過是為圖一時的痛快，尋求一點笑料，一點趣味，而沒有想到如此行為的結果將是如何而已。如果說，開玩笑是一種聰明的表現，那么，亂開玩笑，就是一種最不聰明的表現。倘若有人認為自己能想出辦法，亂開別人的玩笑，博取無聊觀眾一時的贊頌和掌聲，因而置被開玩笑的人于窘境，以至痛苦，那就變成“謔近于虐”了?！爸活欁约盒?，那管他人哭”不是我們應有的待人接物的態度。

我們反對刻板的生活。生活里應該有樂趣。開玩笑，說笑話，是人們尋求樂趣的一種方法。生活里如果沒有了笑，是不堪設想的。蘇聯小品文大師薩斯拉夫斯基認為：沒有笑的民族，將是一個衰亡的民族。我們中華民族是向上的，過去，統治者剝奪了我們的笑，今天，我們把笑拿了回來。我們需要笑，也創造笑。高尚、優美的笑，不只給生活增添了光彩，也還可以讓人從中得到教益，身心健康。不能使人身心健康，去造成別人痛苦的惡作劇，不是我們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