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秀
大約在去年三四月間吧,在我所供職的那個機關里響起了“向科學進軍”的號角。一時鐘鼓齊嗚,群情奮發,幾乎人人都訂了“向科學進軍”的“規劃”。
有位青年是準備將來當“歷史學家”的。可是在他當時所草擬的“進軍規劃”中,卻是先從“古文”、“小學”……學起的。理由是:學歷史,自然要讀“古書”,要讀懂“古書”,自然不能不學“古文”。聽人說,“古文”要學得好,還得學點兒“小學”……依此類推,以至“甲骨文”……實際上,這位青年最迫切需要學習的是:常識。因為他加“李自成”和“李秀成”是一個人呢還是兩個人也不大清楚。因此,他的“規劃”當時就被否定了。
有位青年,他一時想不出將來到底當什么“家”好,而他目前在工作中感到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看稿子看不準,即使看出好壞來了,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此他的“規劃”訂得過于簡單:一、仔細認真地看稿子,特別是要好好地用腦子;二、讀若干本有關自已業務的書,把從書本上學到的,和在稿子中所發現的問題聯起來想想;三、把思索的結果,寫出若干篇文章來。當時有人說這不象“向科學進軍”的“規劃”,眼光不遠,氣魄不大。
還有一位青年是準備在三年以后投考“法學副博士”的。“規劃”中所開列出來的“必讀書”和“參考書”,就一二百本,另外還要學習俄文和英文,要求達到能寫“科學論文”的程度。他為了訂“規劃”,找了不少參考資料,還請教了幾位專家,而且是有“藍本”的。訂出來“規劃”確乎具體詳盡。黑板報上把它發表出來,作為示范,團支部的總結中,把它作為模范例子。
這三份“規劃”,因為有的當時受過表揚,有的受過批判,有的“不象是‘規劃”,各有特點,因此留下的印象比較深。
一年下來,情況倒有些變化。
那位準備將來當“歷史學家”的青年,最初的“規劃”被否定以后,徹底修訂了一番。繞了個小圈子,終于找到了進軍的路。一年來,切切實實地讀了些和自已業務有關的書,工作上也有了進步。可見當初的“規劃”被推翻,并非是不幸。這也絲毫不妨礙他將來成為一個“歷史學家”。
那位訂了個不大象“規劃”的“規劃”的青年,“規劃”三條,倒是條條做到了。一年下來,讀了二十來本和業務有關的書,寫了六篇短文章,更重要的一點是,在這一年里邊,他的工作效率和工作質量有了顯著的提高。因此越干越起勁,一步一個腳印地繼續在“科學的路上”前進。
唯獨那位準備在三年之內考上“副博士”的青年,情況有點不妙。偶而有人問他:“你的規劃完成得怎樣了?”他微紅著臉笑笑,默不作答。似乎這一問,刺痛了他的心。當初誓師進軍的盛況,對他來說,只剩下了美好的回憶。前程變得越來越遠不可及,只好在路邊徘徊起來。甚至加工作也不如以前安心了。
如果光是孤立地看這三人的“規劃”,自然以那個準備作“副博士”的青年的為最完備。然而他忘記了最主要的一件事,忘記了從實際出發,忘記了業余進修的特點。以至忘記了算一算:單是把這一二百本書流覽一遍需要多少時間?
他的志愿,他的熱情,當“副博士”的愿望,都是無可責備的,更不容取笑。只是他把出發點放錯了。不要現在,也就失掉了將來。“將來”是“現在”的延長和發展。何況一切的學問,只有和當前的實踐結合起來,才能學得堅實呢。因此,在職青年的“向科學進軍”,也就意味著本身業務水平的提高,意味著提高工作效率和提高工作的質量。這對于指揮和領導廣大在職青年“向科學進軍”的人,也是一個很好的教訓。認識到這一點,這也未嘗不是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