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文
每當我回憶起長征過草地時的艱苦歲月,“草地讓糧”這個故事,就繚繞在我的腦海里。
草地上幾乎到處都是沒膝的黑水,很難找到干燥的高地。不時還有狂風暴雨的突然襲擊,或是下拳頭大的冰雹。但大家都沒把這些當回事。最困難的還是干糧。我們從首府出發時所帶的糧食,還有行軍時沿途拾到的一些獸皮和骨頭,經過十多天的消費,剩下的不多了。,可是草地還沒走完,糧食問題越來越嚴重。
在草地上行進了十八天以后的一個下午,我們來到了一座山下,這里有泉水,有柴火,有干燥的十地。象沙漠中的綠州一樣,是水草地中難得的好地方。大家歡天喜地地在一個高低不平的斜坡.上宿了營。我們全班十二個人,燒起了一堆火,拿臉盆當鍋,把拾來的骨頭、牛皮和野草放在一起熬,大家帶的糧食很少了,統統由副班長李華來掌握。他象放鹽一樣一點點地往鍋里下糧食。我們二十幾只眼睛聚精會神地望著糧食往下落。只要有一粒落在地上,馬上便有人把它從泥土里找出來,吹一吹,然后放進去,真看得比金子還寶貴。……
翌日,天亮了好久,往常這時已出發走了幾十里路了,可是今天卻不見一點動靜。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誰也猜不透。大家正在紛紛議論的時候,突然號聲響了。
我們幾個人習慣地收拾 “帳篷”準備出發。可是一看大家都順著號音跑去。我們才聽出不是出發號而是軍部的集合號。于是全班同志也跟著跑去。
羅炳輝軍長早就站在那里,他用慈祥的眼光注視著每人的動作和情緒。等隊伍集合好,羅軍長問道:
“你們知道今天集合干什么呀?”
“準備干糧。”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
“你們知道我們的后面還有誰呀?”
“還有五師。”大家知道五師是我們這批紅軍過草地的最后一個梯隊,離我們約有五、六十里。
“對了,我們在這里集合,就是耍等他們共同前進。”軍長又問:“你們還有幾天的干糧呀?”
這時,誰也沒有回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互相拉拉碰碰悄悄地說:“沒有了。”羅軍長沒有再追問,他開始講起許多人在路上愛護和節約干糧的事跡,表揚了一些單位和個人。他反復說明目前糧食對革命的重要意義。接著,他提高嗓音說:“同志們,革命不是一個人的事,必須全國人民和全體紅軍共同奮斗才能完成。我們經常講階級友愛、團結互助,特別是在別人最困難、最危險的時候要去拯救,這是我們無產階級的高尚品質。今天在艱苦的草地更應該這樣,我們不僅要自己過去,還要幫助別人也過草地,這才真正是無產階級的隊伍。”他說到這里突然停下來,過了一會才沉痛地說:“同志們,告訴你們一個不好的消息,五師的同志們已經三天沒吃什么了,要是我們今天不去搭救,他們便不能同我們繼續前進了。”
我們聽了都吃了一驚,原來想準備干糧的念頭,早已飛到九霄云外。這時大家又低聲議論開了。
“咱們不能只顧自己,看著人家餓死不管呀!”
“是呀!咱們的階級兄弟,不能不管!”
“班長,我們抽一點干糧給他們,那怕是一塊牛皮也是好的。”副班長李華從后面走上來商量。他的建議,馬上得到同志們的擁護。
“同志們,你們說怎么辦呀?”羅軍長在大家正談得起勁時大聲問道。
“用我們的干糧,幫助他們出草地!”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說。
“好,就這樣辦。同生死,共患難,這才不愧為無產階級的好戰士。”
羅軍長說完,大家立刻行動起來。各班都把自已拿出的“干糧”送到指定的地方。不到半個小時,青稞麥、面、牛皮、羊皮、骨頭、野草……堆成了好幾大堆。
這時,突然發現半山坡上有個騎馬的人來了。原來是五師郭師長。羅軍長向前迎去,郭師長同往常一樣,行了個舉手禮。
軍長問道:“部隊怎樣了,快來了嗎?”沒等郭師長回答,羅軍長用手指著糧食堆說:“這滿可以夠你們吃兩天了,你們接收吧!我門到前面找到了糧食再支援你門……。”
郭師長一看堆在那里的是各式各樣的“干糧”,他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激動地說:“同志門,你們是我們全師的救命恩人。拿出自己的生命——干糧,去搶救別的同志,只有共產黨領導的部隊才會這樣做。我代表五師向同志們表示衷心的感謝。謝謝你們給我們增加了力量,我們一定耍頑強地活下去,把革命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