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同文
關于“公與私”的文章,我寫過兩篇(見本刊今年第四期和第九期)。從第一篇發表之后,就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我也看到了許多來稿和來信。有各種不同的意見;絕大多數人贊成生活集體化,贊成發展公共住宅和公共汽車。有的人檢討自己的個人主義,決心用大公無私的精神,把生活翻一個身,把資產階級的垃圾打掃干凈。上海復旦大學有一位女同學(團員)說:“當我讀到關于‘公與私的文章時,有兩種感情:私的想法受到震動,同時又感到興奮,覺得應當這樣。”要把私心震動得粉碎,共產主義思想才能牢固地樹立起來。另外還有一位,也是復旦大學的學生,他說:“要是這樣的共產主義社會,我是不喜歡的!我以前認為到了共產主義社會,物質文化生活非常豐富,住洋房,坐汽事,按電鈕,看了文章以后,怎么除了牙刷,都是公有?!”到共產主義社會,將會有高大舒適的公共住宅,將會有各式各樣的公共汽車,將會有空前繁榮的文化藝術。至于說按電鈕,那時無論城市或鄉村,都將會有電燈、電話、電車、電影、電視、電扇、電爐、電氣冰箱、電動抽水機站……不僅工農業生產要實現電氣化,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也要廣泛地運用電力。這是共產主義社會必不可少的物質技術基礎。這是人所共知的。這位同學不喜歡這些東西公有,他喜歡的是洋房、汽車的私有,這就是我們觀點不同之所在。
還有一位名叫嚴冰的人,寫了一篇短文,題目是《家庭——天堂》。這就是他的“雄心壯志”。他說:“世上再沒有比家庭的懷抱更溫暖更幸福的東西了,有了愛情及愛情帶來的家庭,就是最大的幸福。”他還號召青年人“應該珍惜寶貴的青春,不要講幸福從身邊溜過,不要虛度這萬金難買的光陰。家庭就是你的天堂!”不號召青年為建設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而奮斗,在為崇高的事業的斗爭中去度過自己的青春,而是號召人們去追求愛情、小家庭的幸福,自然也是要私有洋房、汽車的富裕小家庭了。不然貧困的小家庭豈不成了“地獄”嗎?!天堂地獄之說,本來是無稽之談,,不過人們用慣了這個名詞,天堂代表光明幸福,地獄代表黑暗痛苦,所以我們常見這樣的標語口號: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梁。可是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口號:家庭——天堂!這也算是一則新聞哪!
在《論生活集體化》(即《再談公與私》,見本刊今年第九期)那篇文章里,我談到了共產主義的生活方式,談了生活集體化的優越性。當然還有許多不完善的地方,有許多來稿補充了我的意見。對于那些祟拜私有財產,追求個體家庭幸福的人,我想如有必要的話,將來再作個正式的答復。
現在我說這樣一個故事。
大約二千年之前,有一個劉先生,積了許多苦功,修成神仙,可以和他的夫人一同上天去了。然而他的太太不愿意。為什么呢?她舍不得住著的老房子,養著的雞和狗。劉先生只好去懇求上帝,設法連老房子、雞、狗和他們倆全都弄到天上去,這樣才做了神仙,也就是大大的變化了,其實卻等于沒有變化。
這個故事我是從魯迅全集第六卷《中國文壇上的鬼魅》那篇文章中抄來的。當時魯迅是用這個故事來諷刺國民黨中那些有權力者的。很有些權力者在大革命初期是愿意共產的……他們以為中國只管共產,但他們自己的權力卻可以更大,財產和姨太太也可以更多,至少也不會比不共產還要壞。等到他們知道事情的發展不會這樣,于是就反臉無情,由聯俄聯共扶助工農一變而為反蘇反共屠殺革命的工農群眾了。
現在我引用這個故事,沒有罵人的惡意,只是讓人們想一想這個故事有什么新的含意,特別是請那些打算把自己的舊思想、舊習慣、舊的生活方式帶到共產主義社會去的人想一想:
嚴冰所追求的“家庭——天堂”,不是和劉先生夫婦與雞犬一同升天的思想有些相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