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錢

袁文波

燈下算盤聲聲，

夫妻一場論爭，

五分錢事情小，

看出思想誰紅。（白）我，女社員嚴鳳英。我愛人是隊里的會計員，名叫王成中。他前年高中畢業，勞動好，工作熱情。我呢，白天下地忙生產，勞動回來，挑水，喂雞，淘米做飯，好叫成中他一心為公。我們結婚整一載，從來沒有臉兒紅。現在他還沒回來，我照常給他點上燈。（笑）

（紅柳子調）

三星已經打了橫兒，

鐘兒當當敲了九聲。

鳳英我忙把燈罩擦好，

劃根兒火柴點上了燈。

點燈不為別的事，

好給我愛人照亮兒把賬算清。

捻小了燈亮我去睡覺，

這時又聽到他的腳步聲。

就聽見他象往常那樣，

輕手躡腳進了屋，

把背兜慢慢往桌上一放，

悄悄捻亮了保險燈。

坐到桌旁把賬算，

輕輕發出翻賬本聲。

（甩腔）

自從成中當選上會計后，

他那顆心就全放在集體中。

社員們都叫他“清水會計”，

一分錢沒差筆筆清。

風英我聽到這些話，

嘴里不說，心里也覺著挺光榮。（甩）

每晚上他回來復核賬目，

我暗暗地希望他別把錯處生。

日子長了我把他品透，

能從他那輕重緩急的算珠兒聲，聽出他的心情。（甩）

有時聽他松了一口氣兒，

就知道他這會賬碼兒清；

有時聽他嘩啦一聲算盤子響，

準知他沒算對，我心里也不安寧。

多處聽他輕聲說出個“對”字，

我這才安心進入睡夢中。

今晚兒他一筆一筆把賬對，

我憋住氣兒一動不動地聽。

好大一陣子聽他算完賬，

開始數點現錢、有多少整來多少零。

我尋思今晚兒又順利算對賬，

不由地心里一陣輕松。

我迷迷糊糊正要入睡，

又聽他一遍兩遍數個不停。

他一張又一張把錢數，

我一會比一會不安寧。

算珠兒噼哩叭啦一勁兒響，

時鐘滴滴噠噠快如風。

眼看時間交半夜，

他的賬碼還沒算清。

這一來我說啥也睡不穩，

剛要爬起來問一聲，

又聽他自言自語說：“差了五分整”，

我這才心里平靜，勁兒一松。

剛想說別算了，快睡吧！

又怕受到他的批評。

想到這兒我又把話咽下肚，

瞇縫眼睛偷看成中。

我以為這五分錢算不了大事兒，

他卻仔細認真不放松。

坐在桌旁他又尋思一會兒，

忽然拿起手電筒走出房中。

這時我再也忍不住，

隨后攆出問一聲：

（白）半夜了，還去做啥？只見他頭不回，腳不停，急急忙忙奔正東，轉眼沒了影兒。（甩）

深更半夜上哪兒去找，

這回可急壞我嚴鳳英。

今晚又是這么冷，

身子著涼要把病生。

明天還要照常去勞動，

不睡好覺怎么能行！

他不就差那五分錢嗎！

我低頭一想巧計生：

忙從兜里掏出五分整，

想偷偷扔進他那堆零錢中。

一來今晚他能早休息，

二來也能補上少這五分錢的虧空。

細瞅桌面上擺得挺齊整，

二分的、五分的分得清。

我有心把這五分錢扔進二分的一塊兒，

恐怕他回來馬上能看出毛病；

有心把它放到五分的以內，

必然有一疊耍高出一層。

他這人眼實心又細，

為集體一粒沙子也揉不進眼中。

左思右想難住了我，

這五分錢可叫我怎么扔？

忽聽門外嚓嚓響，

我急忙把五分錢給他掖進抽匣縫。

掖完我趕緊把炕上，

成中剛好回到屋中。

只見他合起賬本一開抽匣，

就聽地下“叭楞”一聲。

他連忙哈腰把錢揀起，

左瞅右瞧出了聲：

（白）真怪呀，不差了，怎么又多了五分錢呢？

這句話使我大吃一驚。

也忘了裝睡忙爬起來問：

（白）怎么還差五分錢呢！

他回頭笑著叫風英：

原說是差五分整，

因為條子沒看清。

剛才我和隊長一對照，

不多不少正相應。

誰知這又出了差，

多了五分不知咋個情？

反正不能馬虎過去，

寧肯一夜不睡也要搞清。

鳳英我一聽忙叫苦，

這不是我弄巧成拙，倒把成中害得不消停。

有心想實說，又怕他批評，

沒話找話我叫了一聲：

（白）成中啊！

多了總比少了好，

你何必點燈熬油累眼睛！

成中連把鳳英叫，

這種思想可不行！

支書常常對我講，

不能把這算盤看的輕。

解放前算盤操在地主手，

算得咱窮人骨折腰斷肚子空。

算得多少人沿街去乞討，

算得多少人死在萬人坑，

算得多少孩子沒有父母，

算得多少父母失去親生。

今天算盤掌在咱們手，

每個算珠子都算的是社員的收成。

一點也不能讓它出錯兒，

算差一個算珠兒也是給社員捅窟窿。

鳳英我一旁心難過，

臉上一陣發燒一陣紅。

我輕聲說了一句別算了，

成中啊，

多這五分錢——是我偷著給你掖在抽屜縫中。（甩）

成中一聽開言道：

（白）鳳英啊！

你怎么這樣耍小聰明。

我知道你好心疼我快休息，

你可知扔進五分錢能壞了大事情：

咱的賬目筆筆有根又有據，

賬本和現金都相同。

你別看五分錢數目不大，

會牽涉多少筆賬查不清。

賬錢不符，如有一處是假數，

那就是對黨不忠誠！

我們應該以國家、集體為重，

決不能只顧自己圖安生。

鳳英我抬頭又把成中來看，

只見他好象比從前又高了一層。

五分錢看起來是小事兒，

表現出他辦事認真，對集體一片赤誠！

他為集體不辭辛苦，

天天算賬到三星打橫兒。

他為集體不怕困難，

本本賬目算得清又清。

今夜晚在燈下爭論意義重，

鳳英我明白了大事情：

這五分錢雖說是小事一件，

革命的精神不能扔。

心里亮堂臉帶笑，

叫了一聲好會計王成中，我知錯，賬也清，

這回你可該休息了，別誤了明天早上工。（甩）

〔附注〕“單出頭”是“二人轉”的一種。由一人演唱。

（原載《北方文學》，本刊略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