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新詩的形式與樣式,愛好各不相同。但不管愛什么,都有一個共同的要求:能讀懂。
能讀懂——不是新詩優(yōu)或拙的評價標準,標語口號一看就懂,并不是詩。
誠然,詩的風格是多種多樣的,開朗、明快的詩,不乏佳作;含蓄、婉轉的詩,也大有名篇。相對地說,后者可能比前者難懂一點,但都是可以理解的好詩。
因之,有人便說,有的詩是“讀而得之”,意思是讀后即能把握住全詩的立意,藝術的處理,詩人的匠心;有的詩是“思而得之”,意思是讀后不一定馬上就懂,在掩卷沉思之后,才慢慢咀嚼出詩中的奧妙。但不管怎樣,都是或早或遲的“得之”,而不是思而不得,甚至愈想愈糊涂。本來讀詩是一種藝術享受,結果被那打啞謎般的東猜西測全擠跑了。
近年來,讀到少量確實難懂的詩。
例如一首《年青的樹》:
雪呀雪呀雪,
復蓋了沉睡的原野。
無數(shù)潔白的轍印,
消失在迷蒙的邊界。
在灰色的夜空前,
佇立著一棵年青的樹。
它拒絕了幻夢的愛,
在思考另一個世界。
我反復地看了幾遍也未看懂。請教了周圍幾位愛讀詩的同志,他們也不知所云。本來以擬人化的表現(xiàn)手法寫樹,是允許的也是可以理解的,而我們卻不理解這棵靠近“邊界”的“樹”的思想感情。這棵“樹”是什么樣的人?它的愛為什么會是“幻夢的愛”?它“在思考另一個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世界?對它怎會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因為這些都只有作者自己知道,而我們卻被引入五里霧中,難以理解它所表現(xiàn)的或暗示的生活內涵。
詩需要含蓄。抒情詩一覽無余,敘事詩平鋪直敘,都難以征服讀者;那種圖解政治概念的“幫味”十足的所謂詩,更沒有人理睬了。但含蓄不是故弄玄虛,不是把詩寫得高深莫測,不知所云。
詩需要創(chuàng)新。一味地因襲模仿,原地踏步,都難以寫出激動人心的好詩。歷史經(jīng)驗告訴我們:不創(chuàng)新就無法突破,不突破就沒有發(fā)展。在創(chuàng)新過程中有失敗,或一篇中有敗筆,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重要的是認真探討和總結。但要明確一點,你的標新立異也好,不拘一格也好,要為廣大人民所理解,所支持,在較多的人群中產(chǎn)生較大的影響,才能獲得繼續(xù)向前沖刺的牢固基地,不致單身陷陣觸上暗礁。
我認為,雅俗共賞,當然很好,曲高和寡,也不是絕對不行;但首先得讓人看懂。問題在“懂”字上。只有自己才懂的任何形式的任何文藝作品,在歷史的長河中都是不會有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