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歸來，批評!

余諍

青年廚師陳愛武寫信揭發、批評了商業部長王磊搞特權的錯誤后，報刊、電臺對這一類特殊化的現象展開了尖銳的批評。王磊同志除了接受批評、檢討錯誤外，還退出了欠付的款項。犯有同類錯誤的幾位領導人也作了相應的表示。陳愛武直言進諫，令人敬佩；王部長幡然悔悟，應予歡迎；眾報章扶正壓邪，理所應當；領導者舉一反三，更值得慶幸。

批評和自我批評，在一個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里，本來是政治生活中的題中應有之義。可有的人不這么看。他們把報紙翻 過來倒過去地念，最后神秘地低聲問道：“王磊，不是出了什么事兒吧？”這“出事兒”一詞是句術語，那意思若不是指“倒臺”，也相去不遠了。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于是世上也就有批評、規誡。聽從了意見，知過必改，善莫大焉，古今一理。由批評而聯想到“倒臺”，這種邏輯聽來令人頗感驚奇。但細想起來，實在也怨不得他們。十年浩劫，我們民族的好東西不知被劫去了多少。正常的批評，也從政治生活里消失了。人們見到的是：林彪、“四人幫”乃至他們的小兄弟不管犯多大的過錯，造成多么駭人的經濟損失和政治影響，都被包藏起來，誰也不敢批評他；相反，他們一旦要“批評”誰了，尤其是在報紙上點名道姓地“批評”誰了，這就等于宣告被批評者的“死刑”。批評，被陰謀家變成了打倒政敵的信號和先兆，變成了提供給投機分子摸“背景”、看“氣候”的晴雨表。在那人妖顛倒、是非混淆的年月里，“批評”者并無促人改正之心，被批評者更無檢查、改正“錯誤”之機。

十年夢幻，正常的、鄭重的批評究竟是個什么樣兒，許多人已經記不起來了，青年人對它更是陌生。于是，也就出現了那種把批評和“出事兒”甚至打倒混在一起的聯想。如今隨著解放思想，撥亂反正，恢復黨的優良傳統的春風，批評與自我批評又回到了中國人的政治生活中來，重新成了針砭干部群眾的缺點錯誤的鋒利的手術刀。而且，它萌發得比以往更為生機勃勃。從人大、政協五屆三次會議，到這些日子報刊上對不正之風的批評，就是明證。批評，的確是人民當家做主必不可少的一項權利，是人民監督干部，改進工作不可或缺的一個法寶。我們應該大興人民批評之風，以清除自身感染的病毒。北宋杰出的改革家王安石，看到當時的封建官吏曠廢職守，黎民百姓的病痛無人救治，曾發出過“浪荒不走職，民瘼當誰砭”的慨嘆。今天，倘說領導者身上的缺點錯誤和種種不正之風也是一種病患，則我們應大呼：民無批評權，“官”瘼當誰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