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區小夫妻

袁炳

蜜月

一九八二年春節，占秀麗千里迢迢從海南來到深圳與袁峰相會，歡度人生最美好的時光—蜜月。

怎樣度蜜月才最愉快，最有紀念意義？時下最流行的，莫過于旅游結婚了。不少青年人把桂林、杭州、上海、青島、北京選為蜜月旅游的最佳路線。

這些，占秀麗也曾考慮過。但是袁峰不同意。他說：“深圳有我剛剛開始的事業。”

“深圳就深圳吧。”占秀麗想：深圳是特區，幾年來突飛猛進，日新月異。領略獨特的特區情調，也可謂一大樂事。

然而，她年初三上午來到深圳，袁峰下午也不交代一聲，就到工地去了。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陪伴她的只有那間嶄新的、冷冷清清的房子。

晚上，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回來了。她嘟著嘴，不滿地問：“你到哪里去了？”

“修路嘛！”回答竟如此簡單！袁峰笑了笑，拱手道：“對不起，我走時你睡得正甜，沒有向你請示報告。”

“誰要你請示報告！”她捶了丈夫一拳，“撲嗤”一聲笑了。

夜里，她依偎著丈夫的胸膛，用征詢的口氣說：“明天我們出去逛逛吧。去小梅沙跑馬；或者去虎門尋覓林則徐當年的足跡……”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那均勻的鼾聲。

“沒肝沒肺的！”她生氣地推了丈夫一把。漸漸地，她也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起床，袁峰匆匆地啃了幾塊餅干，走到床前對妻子說：“對不起，我今天還得修路，沒空陪你。”

第三天早上，他還是這個樣子，還是這句話。

第四天早上，他依然是這個樣子，依然是這句話。

第五天早上，不等他開口，占秀麗就沖著他說：“又是修路，是不是？”說罷，她笑了，是含著委屈而又諒解的淚花的笑。他也笑了，是帶著內疚和自豪的神情的笑。

一天晚上，袁峰下班回來，看見妻子在屋里發愣。一問，原來是整個住宅區停水，煮不了飯。

他對妻子說：“愣什么，你不是想去外面逛逛么？來，咱們去兜兜風，上館子。”說著，他風風火火地把妻子拉下樓，跨上摩托車，沖入朦朧的夜色。

車到紅嶺南路。他指著寬闊平坦的路面，對妻子說：“這是深圳市新建的第一條馬路，是我指揮修建的。從征地、設計、施工到完成，只花了一個月時間。”

車到和平路口。他又指著路面說：“這條馬路也是我們負責施工的。”

車到建設路。他又指指點點，還不等他開口，占秀麗就搶著說：“這條馬路也是你們修的，是不是？”

“當然是。”他回答的是那么爽朗、自豪。

“可是，過幾天我就要離開深圳了，深圳是個什么樣子我還不知道。回去后，爸爸媽媽問起這些，我怎么回答？”

“你就說我是個‘大忙人，特區的建設者都是‘大忙人”。

“虧你說得出口。”她嗔怪著：“我們過的算是什么蜜月啊！”

“怎么不算蜜月？”他對妻子說：“你不知道，為了特區建設，建筑隊伍中不少新婚夫婦，仍然住在集體工棚里，他們象‘牛郎織女那樣—各在一邊呢！比起他們，我們算是好多了。”

聽了丈夫這番話，秀麗的心不能平靜了。

得子

對于袁峰這樣一位有作為的年輕人，組織上著意培養，大膽使用。

—深圳市基礎工程工作組的第一批房子—八幢六層大樓，是由他指揮施工的。

—竹邊住宅區的十幢六層大樓和三幢二十二層大廈，是他和一名技術員負責的。一去年三月，領導上又讓他負責華城搬遷住宅區的工作。從四月動工到今年三月，已完成了合八百萬人民幣的工程量。

就在他全力以赴，忙于工作的時候，他倆的愛情結晶—小鵬舉，來到了人間。

去年六月十日中午，秀麗感到肚子隱隱作痛。預產期到了。她對丈夫說：“孩子可能要出世了，你下午留在家吧。”袁峰聽后，喜上眉梢。然而，他又想到了正在緊張施工的工地。于是，他詢問妻子：“不會這么快吧？”

秀麗瞪了他一眼：“傻瓜！”

“那我去工地看看就回。”他邊說邊走。

“一定要早回啊！”秀麗大聲叮囑著。

下班時間到了，卻沒見他回來；她的肚子已經很痛了；七點鐘，還不見他回來，她的肚子更痛了；十一點多，秀麗痛得支持不住了，仍不見丈夫的影子。

不能再等下去了。秀麗拖著沉重的身子，扶著樓梯，步履艱難地挪下樓來。

電話，打不通；車子，叫不到。她急得要哭了，恰好一位鄰居開著一部小車回來了。

來到醫院，還沒進產房，孩子就生出來了。

子夜，當袁峰趕到產房時，占秀麗指著他的額頭生氣地說：“你呀！你有什么資格當爸爸！”

這也難怪袁峰。就在那天晚上，他去竹邊區工地，只見一個打樁隊的機器出了故障，如不及時搶修，整條樁簡就要報廢。他立即與工人們一起修理，以致把愛人的叮囑忘得一干二凈。

比翼

今年二月，袁峰被提拔為房管科負責人。他深深地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他想：深圳自建設特區以來，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但是，如何管好這些房子呢？這個問題尚未提到重要議事日程上來。現在，組織上既然把這個任務交給自己，自己就得想方設法管出個名堂來。今年初，園嶺住宅區部分樓房管道堵塞，糞水橫流，臭氣熏天，很不衛生。該區住戶曾兩次投書《深圳特區報》，呼吁有關部門過問此事，但一直得不到解決。袁峰一上任，便立即組織一個二十人的修繕小組，前往那里檢查、修理……

修路忙，建房忙，管房照樣忙。每天，他都是從大清早干到晚上七八點鐘，有時甚至干到深夜才回家里。因為早出晚歸，他很少與兒子打照面。現在，兒子會走路了，卻對他陌生得很，不但不要他抱，而且也不肯叫他“爸爸”。

占秀麗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妻子。她十分理解和支持丈夫。自調入深圳市后，她把全部家務都包了下來，每天晚上，不管丈夫多遲回來，她總是等他吃飯。在丈夫感染下，在特區青年學習熱潮的推動下，孩子滿月不久，占秀麗便從家庭的小天地里跳了出來，參加港方辦的格林威治語言機構學習英語，每周堅持上夜校兩個晚上，從不間斷。經過幾個月的刻苦學習，如今她已能用英語進行簡單的日常會話了。產假未滿，她便回單位上班。

以前是一個人忙，現在變成兩個人都忙。小兩口忙忙碌碌，竟把小鵬舉人戶口和辦理糧食關系的事忘了。當小鵬舉八個多月時，占秀麗才想到要去派出所、糧管所。糧管所的同志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問她：“你的孩子是在哪里生的，怎么現在才搞糧食？”

她毫無思想準備，更不知糧管所同志的話意，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惹得周圍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象所有的父母一樣，小兩口非常喜歡自己的孩子。袁峰有時出差在外，晚上臨睡前一定要看看兒子的照片。占秀麗更是疼愛兒子，兒子有時咳嗽一聲，她也提心吊膽。可是，為了集中全副精力學習和工作，他倆毅然橫下心來，將兒子送回海南，讓父母親撫養。

這就是深圳的青年人。在特區，有多少象袁峰和占秀麗一樣的小夫妻，沒人統計過。他們象一組組跳動的音符，在出色指揮家的指揮下，演奏出一曲曲節奏強烈的“特區交響樂”，在這激昂的樂章中，創造出了譽滿中華的“深圳速度”。

（題圖：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