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長超
夏天,黃澄澄的甜瓜是消暑解渴的佳品;秋天,紅艷艷的棗兒具有很高的營養價值。我國是棗兒的故鄉。甜瓜原產于熱帶,我國古代勞動人民很早就在各地栽培。古代人不僅認識到甜瓜和棗的價值,還從瓜和蒂、棗和刺的關系上,看到了事物自身的矛盾性。一位沒有留下姓名的作者,曾寫下了這樣一首小詩:
甘瓜抱苦蒂,美棗生荊棘。
利旁有倚刀,貪人還自賊。
——《古詩源·甘瓜抱苦蒂》
任何瓜都有蒂,它是瓜和藤之間的紐帶。瓜葉在光合作用過程中產生的糖、淀粉和蛋白質等營養成分,通過瓜蒂輸送到瓜中儲存起來;蒂還對瓜有支撐作用。如果蒂受了傷,輸送養料的通道受到阻隔,瓜就長不好;蒂斷了,瓜也就無法生存;瓜熟了,蒂完成了使命,就自動脫落,不再浪費養料。蒂與瓜互相依存,卻又互相矛盾。蒂只向瓜輸送養料和水分,自己卻不儲存。因此,瓜因蒂而營養豐富,甘甜可口;蒂本身卻主要是一束纖維素,不能吃,就連和蒂連結著的瓜的尾部,也是一種苦澀味道,這是因為蒂輸送來的養料還沒有糖化而造成的。瓜甜蒂苦,一甜一苦,構成了一對矛盾。
甘瓜在矛盾中成長,甜棗也在矛盾中形成。棗兒雖然甘美,卻生在有刺的樹上。在植物分類學上,棗和棘(酸棗)是近親,同屬鼠李科。酸棗比棗子小,核大肉薄,味道也酸。棗子本來比酸棗大不了多少,味道也好不了很多,它的甘美,是經過長期的人工栽培馴化的結果。從字形看,棗(原作棗,棗是簡化字)和棘都是兩個朿(音cì,意為木芒)組成的,就是說兩者都是有束即刺的。宋朝科學家沈括曾經很科學又形象地說過,二朿相疊成棗,是表示棗是挺立的樹木;二束并立成棘,表示棘是叢生的灌木。棗和棘都有刺,它們的近親如沙拐棗也都有刺。棗類植物為什么都長刺?這也并不是偶然的。棗子甜美可口,許多小動物很喜歡以它為食。身上長刺的棗樹,無疑是給自己增加了一個保護層。刺使小動物望而生畏,棗卻因此得到保護,得以長到成熟,勝利地繁衍后代。
那么瓜為什么沒有刺呢?這和瓜的繁殖方式有關。瓜靠瓜子發芽生長,動物吃了瓜,瓜子殼不能消化,這樣,動物在哪里排泄,瓜子就可以在哪里落地生長。因此,甘美的甜瓜倒是起著吸引動物幫助自己到處生長的作用。當然,有刺或無刺,都并不是棗和瓜有意識地選定的,而是大自然長期進化的結果。
瓜和蒂,棗和刺,都是一對矛盾,其實,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也都充滿著矛盾。就拿小詩中的“利旁有倚刀,貪人還自賊”這兩句來說吧。刀,是古代人的一種重要工具,從石刀、蚌殼刀、銅刀到鐵刀,制造材料不斷改變,工效也越來越高,用途越來越廣。在新石器時代,刀大概主要是一種收割莊稼的工具,因此造字人在“禾”旁加“刂”來表示鋒利的“利”,對割禾來說,刀越鋒利越好,但刀鋒利了,也容易傷人,這又構成矛盾。“貪人還自賊”,是說貪婪無度的人,最后總要害自己,用不正當的手段損人利己,最后變成害己,這又是矛盾。
這首小詩不僅形象地揭示了矛盾的普遍性,也生動地說明了矛盾的特殊性。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但不同的事物又各有其特殊的矛盾性。甘瓜和苦蒂是甘瓜特有的矛盾,美棗和荊棘的矛盾是棗特有的,貪人自賊,又是貪人所具有的特殊矛盾。正是矛盾的千差萬別,才造成了事物的千差萬別。
這首小詩還道出了矛盾的同一性。甘瓜和苦蒂,美棗和荊棘,各以相對立的一方的存在為前提,雙方又共處于一個統一體中。瓜和蒂都生在瓜藤上,棗和棘都生在棗樹上。這是同一性的一種意義。同一性的另一種意義,是矛盾著的雙方,依據一定的條件,各向著相反的方面轉化。刀能割禾,是利人;刀能割破手指,是傷人。從利人到傷人,矛盾就轉化了。世界上的矛盾,諸如好與壞,得與失,生與死,福與禍,強與弱,治與亂,等等,也無不在一定條件下向反面轉化。這里,條件是重要的,沒有一定的條件,矛盾的雙方就不能轉化。
世界是充滿了矛盾的,我們應當從這首小詩得到啟發,學會認識矛盾,分析矛盾,用矛盾的觀點分析問題,觀察事物。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認識世界。
(摘自《智慧樹》)
(題圖:崔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