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向自由平等的一步

迎達

自由戀愛好還是包辦婚姻好？多數人說自由戀愛好。

合同工好還是統配工（我國的固定工）好？不少人眼下認為統配工好。

前段時間去一個工廠搞調查，聽說他們從今年開始一律招合同工，不再招收固定工。廠長告訴我，工人情緒有些不穩，擔心自己的“鐵飯碗”保不住，由“一等工人”變成“二等工人”，由“正式工”變成“臨時工”。這引起了我的思考。

從五十年代起，我國開始實行固定工制度，職工就業由勞動人事部門統一分配（俗稱統配），工作調動要得到領導和勞動人事部門的批準；勞動者一旦有了“工作”，就獲得了終身就業的權利，不必擔心被解雇，不再害怕失業……相比之下，僅有的少數“合同工”被當作“二等職工”，被人看不起。“合同工”享受不到正式工所享受的權利，卻要承擔正式工所沒有的失業風險，“轉正”變成了他們的努力目標。如今這家工廠變了，不難理解，面臨的心理阻力是很大的。

不客氣地說，固定工制度實質上帶有封建色彩。勞動者獲得了勞動的權利，失去的卻是選擇職業的自由。勞動者不能按照自己的專長、興趣選擇自己從事的工作，只能被動地服從勞動部門的支配，有的就不得不去干自己并不擅長、也不感興趣的工作；一旦被分在某個單位工作，就很難重新選擇職業，甚至不得不終身從事一種工作。在這種制度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成了人身依附關系，勞動者的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個人在社會中的地位，也不是取決于他的才能和勞績。

合同工制立論的前提是承認勞動者選擇職業的自由，承認簽約雙方的平等地位。合司就是一種契約，人人都有締結契約的權利，也有解除契約的自由。在這種制度下，勞動者對他人的人身依附關系已不存在。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特長、興趣主動地選擇自己所從事的工作，無需把命運交給他人托管。如果他對自己現在從事的工作不滿意，可以在合同期滿后辭職并重新選擇職業；如果他認為在無能而專橫的領導下干活憋氣，到時他可以另找高明，而不必在一棵樹上吊死。他可以大膽地發表自己的主見，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而無需擔心他人長期的打擊迫害。在這種制度下，職業的高低貴賤之分將被貨幣的或非貨幣的報酬抹平；成功的機會向所有人開放，個人才能將成為決定其社會地位和工作性質的決定性因素。如果說固定工制度是一種“包辦婚姻”，合同工制則似一種“自由戀愛”。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說，實行合同工制是勞動者的一次解放，是人類邁向自由與平等的重要一步。

當然，權利總是與責任相統一的。自由是要付出代價的。在合同工制度下，勞動者取得了選擇職業的權利，同時也就要承擔選擇的風險，工作不象過去那樣安定，生活也不象過去那樣“旱澇保收”，保不住還有失業的可能。這就是合同制的代價。但是，得與所失相比，前者還是大于后者。何況，自由選擇職業對發揮人的聰明才智和興趣愛好是最好不過的了。

當然，在這變革中，由于新舊體制交替中的磨擦，改革中的不配套，初始的合同制不可能象我們所描述的那么理想，加上勞動者對選擇的不習慣及選擇上的無能，固定工制對相當一部人還是很有誘惑力的，合同制的推行將會遇到阻力。

最大的阻力之一是我們的觀念，長期的封建小農傳統形成了我們民族根深蒂固的求穩怕變、圖安不圖強的心理狀態。30多年的統配制度又進一步強化了這種心理狀態。我們習慣于別人給蛋糕吃，不習慣自己切蛋糕吃；慣于死守一地，終身一職，不習慣于到處顛簸，四海為家；習慣于在別人的保護下生活，不習慣于自謀生計；習慣于服從命令，不習慣于自由選擇。現在該是改革我們觀念的時候了。只要制度合理，每個正常人都可以憑自己的才能和努力來養活自己。一個社會懶漢增多，無能之輩增多，這是體制的罪過，絕不是民眾品性的低劣。自由可以增強人的自立精神，競爭可以提高人的聰明才干。只要有均等的機會，只要有選擇職業的自由，只要有優勝劣汰的競爭，每個人都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找到自己理想的工作，獲得與自己勞績相符的收入。只要風險與選擇相對稱，社會就不會有無事干的人和無人干的事；只要能干事的人都可以找到應該干的事干，民族就會繁榮昌盛。

青年朋友，甩掉你的包袱，鼓起你的勇氣吧！不要再乞求他人的保護，不要再等待政府的“安排”，也不要再擔心自己的能力。當你真正走進“合同工”的天地時，你會發現，你的身軀中蘊藏著如此大的能量，你的聰明才智是如此不曾得到發揮，你過去對失去的擔心是如此沒有必要，“鐵飯碗”是如此不值得留戀，“大鍋飯”是如此令人難以忍受。你失去了什么？對他人的依附！你得到了什么？自由的權利！只要你孜孜不倦地追求，勤勤懇懇地奮斗，你很有干出出色業績的希望，至少，生活得不會比現在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