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的青春

李賽梅

在“趨勢”的“浪潮”面前，山區不再是“被遺忘的角落”，請看——

我們東岳鄉位于臨潼縣東南35華里的山梁上，是關中平原向秦嶺群山過渡的淺山地帶，屬西安市遠郊山區鄉。這里既有平原生產、生活的氣息，又迎接著城市文明的沖擊，同時又不可能馬上擺脫山區交通不便、文化落后、經濟基礎薄弱的現實。在改革浪潮滾滾而來的今天，文明與落后、保守與開放的矛盾顯得更加突出。為了解青年們以怎樣的精神面貌迎接著生活的挑戰？我用了近一年時間，接觸了上百名不同年齡、不同文化程度、不同職業的山區青年，從中觸摸到了他們再也無法安寧的心。

在商品經濟面前開竅了

一位團支部書記，承包了500畝林坡，被稱為‘墾荒英雄”。

他代表了20％立足于山區，揚長避短，勞動致富的青年人。他們雖然同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曬黑了皮膚，磨爛了肩頭，手掌打出了血泡，但在經營方式上，逐步沖破了小農經濟的圈子，向傳統農業提出了嚴肅的挑戰。調整生產結構、填補第三產業空白、依靠科學致富和開辟新的生產領域，都是他們帶頭當先。

“走出去，向山外人要錢”

向往充裕的物質生活，作為當代青年的一個顯著特點，當然也包括山區青年。“走出去，向山外人要錢”在調整中發現有20％的青年有這種念頭，有10％的男青年有強烈的愿望，并且見諸行動。用他們的話說：“我生在山區，那兒有我的父母，我沒理由嫌它窮，但它不能實現我要迅速富起來的欲望。走出去，向山外人要錢，同樣需要付出艱苦的勞動，這是一條致富之路。”他們認定“走出去是一條暢道”。他們不因自己是山里人而自卑，，要大膽地走出去，向山外人應戰，和城市人展開競爭，表現了當代青年勇于進擊的特點。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沖破了“以農為本”的束縛，頂著祖輩人施加的壓力，按照自己選擇的路，堅定地跋涉著。一名進城包飯店的青年說：“我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在山區第一個蓋起了平房，給國家的貢獻超過幾十個過去的我”。

渴望把“豐富多采”引進山區

“我們需要精神生活，勞動之余渴望精神享受”，這是山區青年從思想深處發出的呼聲。青年們對精神生活的渴求主要表現在：了解社會的欲望非常迫切，有許多青年出山趕集或徒步進城訂閱了報刊，了解社會動態；愛美之心強烈，從衣著到新房的裝點，從發型到庭院美化都逐步擺脫了傳統觀念；希望有豐富多采的藝術享受，他們常常不畏山路崎嶇，跋山涉水看電影、電視，傳閱書籍；渴求廣泛接觸人生，開展活動，交師結友，討論問題。有一個高中畢業回鄉的青年，用幫工掙來的錢買了一本《大眾電影》，竟被不識字的父親當禁書撕毀，還罵兒子不務正業。他流著眼淚在日記中寫道：“多么落后的山區，我連享受藝術美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山區青年對“豐富多采”的渴求從來沒象現在這樣迫切。

也有人想不顧一切地沖出去

離開家鄉，出去追求個人的幸福，在一部分山區青年身上也有表現。一個已經訂婚但又癡想著山外生活的青年男子，按照報紙上的征婚啟示，私走應征。在給父母的留言中說：“你們雖然養育了我，但不能保證我有富裕的生活，留在你們身邊只能使我前途黯淡，生活痛苦。看到山外青年的生活享受，我自卑、我發狂，我想到了死，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只能忍受愚昧的折磨。父母呀，離開山區是我唯一的出路，你們放兒子去吧……”這類青年雖然勇于追求、不甘貧困，但對理想與現實的矛盾采取了極端的作法。

“父母們太苦了，但他們又太保守”

怎樣看待父母？怎樣處理和父母的關系？這也是山區青年日漸敏感的一個問題。他們當中有80％的人認為“父母太苦了，但他們又太保守”，因而，傳統的忠孝觀常常受到沖擊。在處理與父母的關系上，大致有四種：一是順從型，約占60％。行為上順從父母，思想上的隔閡服從于家庭和睦、維護父母地位的需要。思想和行為的脫節是這類青年的一個特點。隨著年齡增長，婚后與父母的矛盾逐漸暴露，順從也只是一定年齡階段上的順從。二是主見型，約占20％。這是近年來家庭經營自主獨立，參與社會競爭之后產生的重要類型。一個跑運輸的青年告訴我：“開始父母對我買“手扶”有種種顧慮，當我憑著自己的勞動改變了家庭經濟困窘的時候，他們相信了自己的兒子，遇事非常尊重我的意見。”三是依附型，約占15％。這類青年在生活上依賴父母。生活上的稱心使他們失去了爭取獨立的思想，家庭矛盾緩解。四是決裂型。一個婚前就和父母鬧矛盾的青年說：“和父母分家要引起種種社會非議，但不分，我不能實現自己的想法，父母常常用舊的眼光看待新的事物，成為我的阻力。”決裂，實際是老與少、新與舊斗爭的一個產物。

“祖輩們過來了，我們安分守己也能過得”

這主要是指眾多的女青年，她們逆來順受，想的只是丈夫、孩子、土地，做的只有耕田、做飯、睡覺，為的是吃飽、穿暖、生孩子。還有一部分青年用傳統的價值觀來看待自己，看待前途，常常陷入狹隘的思想境地而不能自拔。有的高考落榜就萬念俱灰，痛心疾首；有的婚姻遭挫折就孤獨、冷漠；有的對山區生活抱有偏見，表現出嫌棄和失望，從而導致對人生茫然。在他們身上看不到思索之余的奮進，唯有牢騷和懶惰。對于上述這些騷動不起來的青年，要引導他們認清“安分守己”是個大敵，從而激發起開創新生活的熱情。這是山區團的工作的緊迫任務。

（題圖：崔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