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志強
如果不是我的感覺遲鈍,我可以說,這是一篇需要讀兩遍才能搞明白“故事內容”,然后還要思索一番方可品味出其中意蘊的小說,盡管它還不足三千字。
“他”是什么人?為什么“去看夕陽”?看到了嗎?“他”“掙脫了什么”?又“獲得了什么?”……
他是“一個二十六歲的男人”,雙目失明——在南疆那夕陽染紅的峰巒上,在驚心動魄的轟鳴聲中,他經歷了一次“壯麗的毀滅”。如今,他住在新建的住宅區。幾年來,溫柔賢淑的妻子近乎溺愛地照顧著他。然而,他突然感到“煩躁”,“非常非常想獨自出門”去登山看夕陽。他看不到,然而確確實實看到了——與其說是幻覺,不如說是心理視覺——夕陽般燦爛的戰斗青春。他體驗到了戰勝自我而又重新獲得自我的勝利歡樂。
夕陽,既是時空環境的交匯點,又是人物命運的凝聚物;既是氛圍的創造者,又是情緒的對象化;既是真實的存在,又是戰士的象征。它濃縮著復雜的人生況味,給人以崇高的審美感受。
而這一切并不靠明白直露的敘說。作者仿佛諳知“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藝術辯證法,省略了許多字,創造出一個誘導我們思索、誘發我們情感的抽象空間。說它簡煉含蓄,說它構思巧妙,都對,卻沒說到根上。那根便是作者的藝術感覺——直感地把握這對象和傳達這種把握的能力?!八蹦恰坝柧氂兴氐臉O好的空間感”,“絕對標準的匍匐姿勢”,“他”那敏銳的聽覺、對光的奇特感覺——混合著色彩、動勢、觸覺、味覺的心理視覺,“他”的情緒、心理變化,以及妻子對“他”的眼睛的感覺“冰涼發燙”……都寫得細膩逼真,蘊含著多么豐富的感情!初作短篇,能產生這樣的審美效應,是不簡單的。它說明作者已進入真正的文學層次——藝術感覺的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