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 霄
一
東寧,一個只有十八萬人口的北方邊陲小鎮。在祖國的地圖上很難找到你的位置,你太小了,又那么靠邊兒。那條彎彎曲曲的國境河,窄的地方只要一邁腿就跨過去了。
一九八六年的新春佳節的夜晚。天上的星星眨著快樂的眼睛,地上的萬家燈火連成一片彤紅。節日的紅燈比往年做得大,也比往年掛得高。整個東寧鎮浸在洋洋喜慶之中。
一個消息傳來:國家公安部、黑龍江省公安廳、牡丹江市公安局聯合派人,考察東寧縣公安局報請國家公安部集體一等功的事跡來了。
哦,人們這才感覺到,在春節期間,整個東寧縣城鄉無刑事案件,無治安案件,無火災,無邊民外逃,實現了內部、邊境、自身三個安全。這是一件多么值得稱贊的事。
人們不會忘記:一九八四年縣公安局機關及所屬十八個所、站、隊,全部被縣委,縣政府命名為縣級文明單位,成為文明系統;八五年八月,縣局又被市委、市政府命名為文明單位標兵。東寧縣公安局先后七次被授予全國、全省、全市公安戰線先進集體的榮譽稱號。
二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四十八歲的縣公安局局長劉華,獨自一個人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已是八五年六月十八日凌晨一時整。
自從接到牡丹江市尖山子勞改支隊在押犯方福增、張春生越獄逃跑的通報后,他已經整整兩天兩夜沒合眼了。此刻,倦意夾著渾身的病痛,一齊向他的肢體襲來。他再也堅持不住了,一頭栽倒在辦公室的床上。
身體倒下了,腦子卻一刻也閑不注。他想起了那些在山里頭潛伏的干警們。有一個潛伏點正在一個臭水溝邊上,那些花腳蚊子可惡極了,把干警們露出皮膚的地方叮起了一層一層的紅疙瘩。老治安科長劉力峰五十多歲了,還跟青年人一樣趴在那里,有幾個干警正在患病可怎么也動員不走。那山里頭,白天悶熱,晚上又很冷……他們還要潛伏多少天?他們的潛伏會有收獲嗎?
突然,值班員“呯”地一聲撞進門來:
“劉局長,不好了,方福增和張春生撬開了城南的槍庫,盜走了大量槍彈!”
劉局長“啊”的一聲從床上彈起,不等他抓過帽子,就聽外邊響起了一陣槍聲。
犯罪分子開槍了!槍聲響處,不但有手榴彈爆炸聲,而且有機關槍的聲音。干警們用的都是“五四”手槍,而且大多數都沒有臨戰經驗,在這種情況下會發生什么形勢?這兩個罪犯怎么能來得這樣快?劉局長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沖到腦袋上來了,他大吼一聲:“全體集合,跟我來!”
警笛呼叫著,朝著槍響的地方急馳。路面本來很平,車子顛簸得厲害,他的腦袋幾次撞到了車棚上,他不覺得疼,只覺得眼里冒火。
晚了,當車子開到南山腳下時,犯罪分子已經逃竄,槍庫的圍墻里面,躺著七八個干警。
“罪犯向什么方向逃了?”劉局長發瘋一樣地喊著。
“他們劫了一輛汽車,奔派出所方向去了。”完了。劉局長覺得渾身發軟,腦海里頓時又出現了一幅駭人的景象:派出所被炸,派出所長伏在桌子上,鮮血淌了滿地……罪犯如果按照原來的預謀,只消十分鐘就可開到中蘇邊境,再一踩油門兒,就可以越過那條小小的國境河。怎么辦?還能追上嗎?平時人們都說自己機智果斷,頗有指揮官的風度,如今怎么了,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是害怕了嗎?派出所被炸,干警們被害,他這個公安局長要負什么責任?撤職?法辦?
真是混蛋!這是什么時候,還要想自己的事情。他真想一槍打死自己,可他不能這么辦,他要決一死戰。他要讓自己的鮮血和同志們的鮮血流在一起!
“走!”他和干警們登上汽車,朝著國境線方向奔去。
在國境河邊,他們剛剛轉過頭來,就看見了那輛汽車瘋狂地沖了過來。
是罪犯!到底截住了他們,劉局長的眼睛象要冒血,他不顧一切地拿起槍沖上去,沖上去,看見罪犯的臉了,快開槍,啊!罪犯要狗急跳墻了,多么清楚,罪犯一邊開著槍,一邊駕著汽車直沖過來,沖過來了!他已經來不及躲避,只一瞬間,他覺得罪犯的汽車輾上了他的身體。
“啊!”又是一聲大叫,他醒過來了。原來是一場惡夢!
劉局長翻身坐起,覺得額上汗水直流,再摸摸心臟,撲通撲通還在跳。仔細想想夢中情景,他不覺兩頰發熱,那是個什么樣的局長呀,簡直是一個手忙腳亂的糊涂蟲,一個驚慌失措的膽小鬼。
不過,夢中的情景可真叫人后怕,果真那樣的話,他這個局長也就真的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是這幾天的確太疲勞了,同時也因為他太了解自己的對手了。
二十多歲的方福增,在投送勞改之前是東寧縣工業工程隊工人。此人身高一米七多,腰粗腿壯,在雞西住時就是有名的打架大王。后來遷到東寧,因會幾下拳腳,很快就讓一伙地痞流氓臣服,加之他心狠手毒,時間不久,成了東寧一霸。此人比一般犯人狡詐,為了偷盜養鹿場的鹿茸,他在兩年前就去“打眼兒”;兩年以后,他靠著和不少人東拉西扯,弄清了鹿場的地形。作案那天,他偷了別人一輛自行車,轉了一個大彎繞到鹿場。偷盜時,用包袱皮包著兩只腳,帶著手套。臨走時又把現場全部灑上預先準備好的汽油。第二天,就把到手的鹿茸迅速轉移到了雞西。
為此那件案子用了整整半年才偵破。
至于張春生,是有三次越獄逃跑歷史的罪犯。
這兩個又臭又硬的罪犯在東寧在押期間,就多次揚言要報復殺害辦案人員,當然也少不了他這個公安局長。這次他們從勞改支隊越獄逃跑,十有八九要竄到東寧來。
屋里的空氣很悶,劉局長起身走到窗前雙手一推,一股清新空氣迎面撲來。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小小的縣城正沉浸在一片安謐之中。他不禁想起了唐人“鳥鳴山更幽”的句子。眼前的夜越是靜,就越讓人覺得有一種殺機隱藏的黑暗之中。而小縣城的人們卻一絲也覺察不到,他們都在甜甜的夢中。做為公安局長,他就是要保衛人民的這種甜蜜的睡眠,這種安居的靜謐。
他頓時感到了肩頭的沉重。
他關上窗子,擰了一條濕毛巾貼在臉上,讓冰冷的涼意軀散自己的困乏。可那困,那乏,卻怎么也軀不散,剛才惡夢中的槍炮聲總是不絕于耳,那干警和群眾的鮮血,那紅乎乎的一片總是在眼前晃動。怎么回事?難道是預兆嗎?
他媽的!簡直是對自己的挑釁,不!是對公安局的挑釁!
“呯”的一聲,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叮鈴鈴……”他迅速拿起電話聽筒。
“喂,劉局長嗎?我是老樸。”電話是樸副局長打來的。
“噢,老樸,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穆棱鎮派出所。現已全部查清,方、張二犯已經到了穆棱縣,他們共三人越獄。其中一個到飯店買干糧被逮住,據他的口供,他們在越獄逃跑前曾多次密謀,集體越獄逃跑后,學遼寧‘二王劫持汽車、搶槍支、盜商店、砸銀行,然后直奔東寧報復,殺死辦案人東寧派出所所長李國棟、副所長黃明哲,咱們刑偵科的馬金華和陳志偉,然后上山為匪,或者逃往蘇聯……”
“哦,好家伙!”劉局長咬著牙根兒,果然不出所料。
“他們現在在什么方位?”
“在磨刀石南甸村附近的一座山上。我已經向市局做了匯報,市局已在各縣公安局長會議上進行了詳細部署,命令各毗鄰縣同我們密切配合,現在穆棱縣局正在組織搜捕。”
“好,二犯著裝有什么特征?”
“……”
放下電話,東方已經現出曙光。劉局長命令,馬上召開黨組會議。
“……同志們,罪犯是窮兇極惡的,又是陰險狡猾的,他們不僅有著蓄謀已久的罪惡陰謀,而且還有一整套的反追捕的經驗。可我們是人民的警察,如果不能挫敗罪犯的陰謀,我們就不配戴這鑲有國徽的帽子,不配穿這帶有鮮紅領章的服裝,我們一定要擒住罪犯,絕不讓他們擾亂全縣人民的安寧。”
六個堵截小隊成立了,一百六十名干警奔赴各自的戰斗崗位。
十九日凌晨,二犯剛剛竄入東寧縣,路經綏陽鎮新民村時,被民警郭鳳桐及時查獲蹤跡,火速報告了縣局。
包圍圈越來越小,大網越織越密。
二十日深夜,天黑如墨,霧大似紗,二犯騎著偷來的兩輛自行車,剛剛行至南天門鄉的公路上,猛聽得一聲斷喝:“誰,站住!”二犯立時魂飛魄散,不顧鳴槍警告,跳下公路,借天黑霧大分別逃進西南、西北方向的山林之中。
凌晨三時,逃往西北方向的張春生,在人民警察的緊逼圍剿之下,象斷了神經,雙膝跪地,舉起手,俯首就擒。
二十一日晚,方犯在山上遇到一陌生青年,求其代口信給其愛人,要衣服,要食物。方的姐夫立即向縣局做了匯報。當方犯溜人家中時,被設伏干警迅速擒獲。
人們沒有想到,曾經何等窮兇極惡的方福增,在其被擒獲時非但沒有一絲反抗,當他朝思暮想要殺害的人民警察就站在面前時,他卻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嘴里說道:“我服了。”
他服了什么?
自從他們竄入東寧縣境,即被困在武警包圍圈內。如同驚弓之鳥,不敢上公路,不敢進村屯,只有在密林草叢中,晝伏夜行,東撞西竄,饑寒交迫,精疲力竭,直到被擒,始終未能越出包圍圈一步。
他服什么?這位身材不高的公安局長將他的每步行蹤都推斷得那么準確,回想起來,他們打的交道豈止是這一次,可無論他怎么預謀,如何打算,也總是以束手無策失敗被擒而告終。
當干警們都揚眉吐氣、慶祝他們的勝利之時,劉局長拿著罐頭、餅干走到了幾位干警面前:
“我向你們檢討,由于我的指揮有漏洞,讓你們幾個在山上兩頓沒吃上飯,是我照顧不周……”
三
小車司機孫俊成在油門上輕輕一踩,北京吉普便箭也似地飛上了通往縣城的公路。
正是正月初五的午夜,不,應該說是正月初六的凌晨一點了。兩道車燈光劃破了漆黑的夜,也劃破了刺骨寒心的冷。此刻,人們一定都在香甜的夢中了,可他們卻又困又乏,饑腸轆轆。想到家中的嬌妻愛子,小孫腳下的油門兒不由得又加大了。好在公路上沒有車輛,視線絕對開闊,不必擔心突然會車。
正月初五,這里的人很重視,除夕要團圓,破五也要團圓。可是他心里絕不埋怨,妻子也不會怪罪他,做為公安局的司機,他早已經習慣這種行蹤不定的生活。局里的人都稱他是“四大員”。出車是駕駛員,執行任務時是看守員,隨著下鄉時是調查員,而在局里大大小小的勞動中他又是一名勤務員。
這不,從正月初一開始,他就拉著局領導到各鄉鎮檢查、慰問。自己好歹還能串休,可領導們……
公安局的幾位領導,真象一個燃不盡的火把,他們的身上總是散著灼人的光和熱,靠得久了,就是一塊頑石也會被捂熱,更何況他本身就想往著能做出一番事業。他也曾羨慕過外單位機關司機的輕松,也曾羨慕過那些專業戶司機手中的票子,可在公安局這個大熔爐里,他逐漸理解了愛因斯坦的一句話:如果把安逸和快樂看成生活目的的本身,“我叫他‘豬欄的理想”。他也逐漸理解了劉局長曾經引用過高爾基的一句話:
“一個人追求的目標越高,他的才力就發展得越快,對社會就越有益,我確信這也是一個真理。”是的,局領導們整天念念不忘的是在東寧公安局建設一支拉得出,過得硬的干警隊伍。在他們的身上,分明看得出這真理在閃光,這理想在實現。每當他們捕獲了一個個罪犯,每當他看到受害人臉上的笑容,聽到人民的贊揚,做為干警之一,他感到了生活的充實,感到了幸福。
他轉過頭看了看,馬上把車速放慢了。劉局長和另外兩個同志都睡著了。他們太辛苦了。他們不也都有一個溫暖的家嗎?
突然,他發現坐在前邊的劉局長并沒有睡著,他的眼睛閉著,雙手卻死死按在腹部上。
他知道劉局長又犯病了,他盡量把車開得穩些、快些。
再沒有誰比他更了解老局長了。別人吃藥論片,可他吃藥從來是論把,拉開他的專用抽屜,里面塞滿了大大小小的藥瓶子,把他吃的藥積攢起來,恐怕這輛北京吉普也裝滿了。
他身上頂少患有五種疾病。在省里幾次給他安排了住院,可在省里一開完會他就急著往回跑,八四年“嚴打”時,趕上他的病復發,住進縣醫院,打了三十六天點滴,拔下針頭他就往單位跑,住了三十六天院,他也上了三十六天班……
他不是不了解自己的病情,八五年省武警總隊醫院的內科主任來東寧檢查了他的病,說他已經是腎盂積水,而腎盂積水正是尿毒癥的前期。
有一年,一名殺人犯知道逃不脫刑偵人員的偵破,畏罪在深山里自殺了。天已經黑了,山上的積雪那么厚,風那么緊,只是為了驗明正身,派干警去就是了,可他一定親自去,連續翻三個山頭,他嘔吐了三次才爬到山上。
八五年,在三岔口鄉國境河邊,朝鮮族少女高太壽因抗拒淫威慘遭殺害。案發后,傾盆大雨連續下了幾個小時。劉局長和干警們一起將尸體從幾米深的溝里弄上來,檢查、勘測。沒有雨衣,渾身上下無一干處。按說,做為局長在家聽聽匯報不也一樣嗎?
不一樣!領導說一千句,一萬句,不如你的一次行動說服力大。東寧縣的干警們無論多么艱苦的場合,從沒有一個叫苦的。就在當時他身邊的一個派出所長,因手術后未愈就上班,刀口發炎,剛剛做了第二次手術,他竟然瞞著領導,連刀口也沒縫,用藥布纏上就來到現場,因為這案子發生在他的管轄區內。你想,局長都來了,他派出所長能呆得住嗎?要說身體條件,誰又不知道局長的情況呢?
沒有人認為局長的心腸太狠,因為只要他發現誰不舒服,或是誰的家屬有了病,他會立即派車、派人,送醫院,去慰問。
不過,誰要是違犯了紀律,他可是一反平日溫文爾雅的樣子,大眼睛一瞪,毫不留情。治安科有位新干警訂婚,中午邀請科里兩名同志到家喝酒,下午上班遲到一小時。這在別的單位完全可以不當成一回事,可黨組立即決定,該科坐下來整頓。當事人深刻檢查。有誰在走廊哼哼小調,吹口哨,講臟話,馬上批評教育。有個警察屢次違紀,劉局長拍案而起:“你把警服給我脫下來!”
好一個威嚴服眾的公安局長!
北京吉普在漆黑的公路上奔馳。突然,前面發現一輛帶拖車的四輪拖拉機,這么黑的天,它不開燈,慢慢騰騰的簡直沒有老牛車走的快,這種時候,車上的人要干什么?不用問,小孫把車緊緊地靠上去。
拖拉機停下了,幾個人跳下車上前詢問。原來拖車上躺著一個病重的產婦,緊捂著的被子下面傳出痛苦的呻吟聲,車上的一個老太太和一個男人滿臉焦急和驚慌。原來這產婦突然發病,村子里又沒有帶燈的車,因此只好冒險用拖拉機送縣醫院,怎么辦?如果是剛到公安局時,小孫有可能拂袖而去,頂多往縣里給捎個信兒。公安局就是管破案的嗎,況且他的小車里還沒有地方。可現在他不用看領導們的眼睛就知道不能不管,變被動服務為主動服務,這是干警們作風轉變的主要標志,這也是他新近才理解的道理,于是他向局長建議:“小車在前邊開道,讓拖拉機跟著燈光走。”
局長點了點頭,小孫立刻把車開到了前邊。
車上的人都不時地回頭看著,拖拉機在后邊依然是快不了多少,在隆隆的轟響中,產婦的呻吟聲似乎一聲比一聲大了。
“停車”,劉局長命令道:“這樣不行,時間長了會出問題。”
“那怎么辦?”車上的人問。
“換車,你立即把病人送醫院。”
“換車?這不行,外邊那么冷,況且你的病……”小孫瞪大了眼睛。其實劉局長的病并非就輕,一旦犯了……他可實在害怕局長疼得直冒汗珠的樣子。
“快換吧,我沒關系。”劉局長的話不容置疑。
于是,產婦被扶進了北京吉普,劉局長和另外兩個同志坐上了拖拉機。
當病人家屬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縣公安局長的時候,他們掉淚了——哪個朝代,哪個國家會發生這樣的事?他們什么話也說不出來,那位老太太只是點頭,只是喃喃地:“你們……你們真好啊。”
當小孫從縣醫院返回時,車子開得飛快,他惦記著還在半路上的同志們,他尤其惦記著劉局長的身體。
他突然驚呆了,小車“吱”的一聲來了個急剎車。那輛拖拉機正歪在路旁的水溝里,拖車已經快要翻過去了。劉局長他們正在車箱里艱難地往外爬。正是黎明前又黑又冷的時候,你看他哪里還有什么公安局長的風度。他們的手腳都凍得不聽使喚了。小孫的眼睛濕潤了,他趕緊下車,跑上前扶住了劉局長。
俗話說:強將手下無弱兵。人們敬佩劉局長不僅因為他自己嚴于律己,還因為他帶出了一批出色的基層干部。
三岔口鄉派出所所長公維金、指導員李鐘健在一次執行任務時,被一輛運材車連人帶自行車一起掃到了壕溝里。李鐘健腿部受傷,公維金被摔成腦震蕩,肋骨骨折。被送到三岔口衛生院,醫生要求住院治療。可他們想到當時正值“嚴打”剛剛開始,他們倆一住院派出所就沒了領導,所里工作就會受影響。兩人一合計,決定不住院,公維金頭和肋骨受傷不影響走路,開了藥帶著下鄉,走到哪兒就在哪兒打針吃藥。李鐘健腿部負的傷不能行走就在所里打針吃藥,堅持領導所內工作。這次車禍兩個人一天班也沒誤。
八四年末,公維金得了闌尾炎,打針的第四天便去處理一起小青年從蘇聯偷車轱轆案件,以致闌尾穿孔。此后共進行了三次手術,每次都因得不到休息而失敗。直到八五年七月份他在一個小煤礦辦案時刀口又化膿了。當時縣局的同志也在一起工作,為了不影響進程,便偷偷請求煤礦衛生所的大夫就地處置。因設備簡陋,又沒有麻藥,大夫說啥不肯,可經不住公維金的說服,只好同意。當割開傷口時,大夫才發現遺留物在皮下很深。大夫的手軟了,不敢再切了,要送他到縣醫院。公維金說:“即然割開了,你就做吧,我一咬牙也就過去了。”等所里的同志趕到時,手術已經做完了。就這樣,刀口也沒縫,只用紗布包扎了一下就投入了工作。
共產黨員李祥,接受了開創南天門鄉派出所工作的重任,在一無所有,環境復雜的情況下堅持了六年,把派出所建成了一個環境優美、制度健全,檔案、資料全部規范化、制度化的先進派出所。在創建過程中,沒有食堂,他和所里的同志們就自帶干糧、咸菜,支上鋁鍋自己做飯;山路崎嶇,就甩開兩腿,涉水翻山,走遍了三百六十平方公里的溝溝岔岔,訪查了三十九個遠耕副業點,摸清了整個轄區重點人口、刑嫌分子的底數;沒有經費,就自己動手,刷房子,鋪磚地,不花國家一分錢……在建檔立卡時,卷皮紙太軟,李祥打電話給縣城的愛人,要了一捆硬紙殼,硬是自己糊呀、糊呀,上百本檔案資料整整齊齊、清清楚楚地弄出了,省廳的領導同志大為賞識,拿著一本檔案高興地問:“這都是自己搞得?”
“是。”
“這上邊的字怎么印的?”
“是愛人在縣鉛印室借的大號鉛字自己印的。”
領導們笑了,“這里的功勞,有你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臨走時,他們由衷地贊嘆:“這哪里是檢查工作,分明是聽英模報告團的事跡嘛。”
綏陽鎮派出所所長呼貴禮,因靜脈曲張在醫院做了切割手術,醫生囑咐至少要一個月后才能上班,可他只住了八天院,就拄著拐棍一瘸一瘸地上班了。
一天下班回家,一名親屬送來一個小紅包。話來語去,呼所長聽明白是一個犯罪分子的父親托他送來的,并請求所長高抬貴手,如果需要錢,用多少給多少。呼貴禮馬上將指導員趙金春同志請到家里,說明了情況,當面打開紅包,里面包得是二百元錢,兩人一商量,決定將錢如數退回,并對其行賄行為進行教育,依照法律,其兒子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東寧鎮派出所所長李國棟,在一次圍剿三名盜竊槍支的罪犯時,在罪犯子彈上膛,隨時都可扣發機關之時,挺身搶在前面,喝住罪犯,繳下槍支。
大肚川派出所所長劉正元,愛兵如子,平時嚴格訓練,春節時,將不能回家的五名新兵請到家里,他吃啥,新兵們跟著吃啥。
還有……
一支火把只能照亮一片,火把多了卻能照亮整個天際,有了這些好所長,還愁帶不出好警察嗎!
四
八六年三月,國家公安部、省公安廳、市公安局的領導同志在劉平局長的陪同下來到大肚川鎮派出所的民警室。
進了屋,沒就坐、沒喝茶,一位領導就向一個矮個兒民警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戶籍民警李明書。”回答得干凈、利落。
“今年多大了?”
“一九五五年生,今年三十一周歲。”
“你包哪片呀?”
“大肚川、向陽、神洞和鎮直鎮辦。”
“共有多少戶?”
“共有九百二十四戶,三千五百一十七人。”
“哎呀!這么多,能熟悉嗎?”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領導們頻頻點頭,劉局長微微一笑。
“那么你把戶口取來好嗎?”
李明書隨手從衣袋里掏出民警熟悉戶口卡,這是他新近才接手的戶口卡,因為新接,所以總是隨身帶著。他雙手遞了過去:“請領導考察。”
劉局長的心里不禁一動,如果考察原來包的那幾片肯定沒問題,可這一片……
領導打開了戶口卡。
這位領導是個內行,他不先問戶主,也不先問戶主的媳婦,他先從孩子問起,這可是一大難點。
領導翻動戶口卡,有意挑了一戶人口多的。
“孫麗靜是誰家的?”
李明書稍加思索:“她家的戶主孫有彬,男,43年生人,妻子孫玉梅,47年生人,長子孫小修,65年生,長女孫麗君,67年生,次女孫麗艷,70年生,三子孫麗杰,73年生,孫麗靜是四女,75年生。”
“……”
平時上級考核,五戶即可,這位領導一口氣問了十三戶,李明書的回答就象一臺電子計算機一樣準確、流利。
不必再問下去了。領導們相信,把這三千五百一十七人全部問遍,也不會讓眼前這位事業心極強的民警卡殼。幾雙手輪流握住了李明書的雙手,向他表示了由衷的敬佩和信任。
看到領導們一雙雙信任的眼睛,一股暖流在他周身流動。他禁不住想起了令自己慚愧的往事。
那是一九七九年年末,劉局長帶領一班人馬到派出所來考核基層基礎建設,考包片的群眾概況。輪到李明書時,他是一問三不知,就連他所包片的治保會有多少人都不知道。當時他還想辯解幾句,可是見劉局長的大手一揮,只好紅著臉走了出去。
真是恥辱啊,一年辛辛苦苦,勁兒沒少搭,力沒少出,可全都白干了,還叫局長“轟”了出去。年輕人啊,面子上怎能過得去!
李明書不服氣,一個警察,能處理治安案件就是好家伙,干嘛要去做群眾工作,去背那些死板板的戶口本。
不過,難道我背不了嗎?別人能背我就能背,別人不能背我也要能背。
不甘落后的李明書開始下苦功了。
八四年的一個晚上,大肚川鄉的苗圃里被盜走了兩千棵楊樹苗,價值四百多元。經過現場勘查分析,做案的是兩個人,一輛牛車。一雙42號的靴子印很明顯是一個男人。另一雙腳印小,有24公分左右,是一雙女人的足跡。李明書仔細察看,發現這個女人稍微有點八字腳。
再一分析,這個女人有勞動能力,因為偷樹苗絕不是小孩干的事。那么,她的歲數大約應在18歲到28歲中間,應該是54年到79年生人那個杠杠內。
不用去調查,李明書的腦子一閃,便從54年生人的那一欄里認準了一個人,她叫李淑花,今年28歲,腳稍呈八字,她丈夫人高腳大,穿42號鞋。
有了這個線索,李明書找上門去,那夫婦二人不禁目瞪口呆,我的娘呀,昨天晚上才把樹苗偷來,怎么今天他就知道了?這小伙子莫非有一雙神眼?沒辦法,只好認罪,把樹苗乖乖地送回去。
八五年,石門子村轄區的民警付永山告訴李明書,通過群眾調查,得知一個一米七八左右高、長臉、有點結巴、穿一身黃衣服的人到石門子偷了一臺錄音機,不知這個人現在去向如何。
李明書馬上打開自己的大腦示意圖,認定如果情況可靠,那么這個人就是自己轄區內叫張良的村民。
小汽車當天晚上就開到了向陽村的張良家,連聲敲門,里面遲遲不開,張良的媳婦說:“他騎車子走了,沒在家。”可李明書一眼就看到了院內那輛彎把自行車,那肯定是張良的。于是他心里更有了底,等叫開門,張良果然在家。李明書掀開被窩,錄音機就藏在里面。
一次次實踐,使李明書從心里深深體會到了領導為什么要強調基層基礎建設的重要性。
五
葦子溝,這真是個叫人心煩的名字,怎么辦?太陽已經落山了,是回縣城?還是回這個該死的葦子溝村?
縣制酒廠的130大汽車停在公路上,幾個人愁眉苦臉,心急如焚。
怎么能不急?準備收黃豆的四千五百塊錢,離開廠子時還好好地裝在皮夾子里,可開了沒有十里路,皮夾子不見了,錢當然也沒有了。
這不是個小數字,回廠后如何交待?
怪葦子溝的人嗎?可這明明是自己丟失的,又不是人家來偷走的。他們已經挨家挨戶地問了,找了,好話說了三千六,就差沒跪下磕頭了,那錢仍然沒有蹤影。
總不能在大道上過夜吧,即使過夜,錢也不會飛回來。
幾個人商量一下,決定到鎮政府求援。
鎮黨委書記林青山接待了這幾個憂心仲忡的客人。聽完情況之后,他也跟著鎖緊了眉頭。對于他們,他不僅是領導,而且是同志、朋友。突然,林書記眼睛一亮:“有了,咱們去找民警。”
“民警?民警就能找著?”他們不大相信。
“對,除了找民警,再沒有別的辦法。”林書記說得是那樣肯定,他們當然不知道負責葦子溝的民警不是一般人物,他和李明書都是大肚川鎮派出所三等功榮立者,這在全縣才只有六個人。“走,我帶你們去。”
兒個人互相看看,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跟隨書記上了汽車。
今年三十八歲的民警董登元,生得身寬體壯,相貌魁梧。此刻,他正因病躺在自家炕上打著吊針。林書記推門而進,一肚子話立刻噎在嗓子眼兒里。那幾個人更是面面相覷。看到幾位“不速之客”這時到來,董登元感到一定出了什么事。他強打起精神問:“林書記,您找我有事?”
“這……”一向爽快的林書記語塞了。
那幾個人干脆就扯起林書記的衣角了:別說了,沒看人家病成這樣嗎?再說丟東西不是被盜,找失物也不是民警份內的事。
看到書記為難的樣子,董登元干脆坐了起來:“書記,有話您就盡管說吧。”
聽完書記的話,董登元二話沒說,他把手上的針一拔,對大伙說了聲:“走”。
“這……”幾個人都覺得挪不動腳。
“時間最寶貴了,早去一會兒就多一份希望,咱們快走。”
當天夜里,四千五百元錢原封不動地連同那個黑皮夾子回來了。制油廠的同志這才明白鎮黨委書記為什么那么相信這位民警:同樣的事情,他們去問,村民們冷冷淡淡,而這位民警一去,村民們熱情得就象自己丟了錢一樣。
他們拿出了50元錢,要對這位民警表示感謝,折騰了一夜了,何況人家還帶著病,即使是從自己的工資里拿這筆錢,他們也覺得非常應該。
董登元堅決地擺著頭,他說:“要為了這50元錢,我今天說啥也來不了了。”林書記從外面進來,見此情景便對那些人說:“他是不會要的,他現在最需要的是家,是吊針,懂嗎?”
把董登元送回家,油廠的同志們贊嘆不已,他們對書記說:“看起來,那些老鄉們就連找對象也會去找民警當參謀。”黨委書記哈哈大笑:“你們還真說對了,我們老董還真是個正兒八經的紅娘呢。”
八五年的春節,正是臘月三十那一天,小小的葦子溝村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唯有村頭的老張頭家,好象罩了一塊烏云,聽不見大人孩子的笑聲,聞不到煮大塊肉的香味,全家人臉上都陰沉著。
老張頭默默地坐在廚房的木頭墩子上,一步也不敢離開。門開了,進來一個人。
“喲,是小董呀,都這時候了,你還沒走。你為了我們家……”
老張頭激動得說不下去了,大年三十,誰不趕回去過團圓年;小董工作在大肚川,家在東寧鎮,平時總在片里難得回家,要過年了還要……誰沒個妻兒老小呢?唉!
小董似乎沒看出老人的心思,朝著西屋門揚了揚下巴:“怎么樣了?”
“嗨!”老人一聲長嘆。
推開西屋門,炕上躺著一個年輕人。
聽見門響,他和往常不一樣,翻身坐了起來。他的眼光既迷茫,又固執,但此刻又摻雜了點別的感情,似乎有了一點火花。這點火花也完全是因為這位民警今天又來了。
他盡管心如槁灰,但畢竟還有人之常情。這位董大哥今天是第十四次登門了,他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呢?為了獎金嗎?不,小伙子知道當民警的不管加多少班也是沒獎金,但他無論如何沒想到董登元今天還會來,毫無疑問,是為了自己。他再也不能象往常那樣躺著,不說,也不動了。他已經三個多月沒剃頭了,胡子也有寸把長,加上長時間不洗臉,已經很難從相貌上看出他的實際年齡,小伙子心中藏著多少委曲、多少恨哪!
小伙子本是個英俊的拖拉機手,原來在外村搞了一個對象,兩人關系不錯。可后來一個生產隊的會計又闖入了他們之間。這姑娘雖說不漂亮,可那感情卻是太熱烈了。有一次竟給他寫了一份長達十一頁的情書。他受不住了,雖然覺得有點對不住原來的對象,但還是和原來的對象吹了。誰能料到,當會計變成了代課教師以后竟然也和他對待前一個對象一樣,和一個老師好上,把他甩了。那十一頁的情書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人家熱熱鬧鬧地舉行了訂婚儀式,正月初六就要舉行婚禮了。
小伙子的心被怒火烤得冒了煙,思前想后,竟弄得凄然一身,難道世界上竟有這么不嚴肅的女人嗎?這口氣不出,叫他何以在世上為人。辦法?有。在她結婚那天,讓新郎新娘嘗嘗炸藥包是什么滋味兒!他什么話都不愿意聽,只盼望著初六那天……
老張頭端進來一盤糖,臉上擠出一絲苦笑,這糖今年一點也吃不出甜味兒。董登元拿起一塊糖,一邊剝著一邊慢慢地說:“今天我想給你講個故事。”小伙子不由得嘆了口氣,虧他有這耐心,可實在又不能枉費了人家好意。“是個真事,就在咱縣的三岔口村,有個村民娶了個媳婦,就在他們舉行婚禮的當天,媳婦生了個孩子。那孩子長得別提多招人喜歡,可那村民看著這別人的孩子咋看咋不對味兒。后來,媳婦三看兩看沒看住,他竟活活把這孩子給踩死了……”
小伙子心里“哎呀”了一聲。
“你說,這個人有沒有錯?”董登元問。
“當然有,他不該拿孩子出氣。”
“他錯就錯在他不懂法,光圖一時痛快不覺得自己是在犯法。”
“叫你說,那個女人就對了?”小伙子忍不住了。
“她的做法當然不能說道德,可她畢竟沒同你確定關系,所以不能說她犯了罪。你想過沒有,在你和她搞對象時,你原來的對象會怎樣?如果她和你持一樣的想法,你不也應該遭她殺害嗎?”
啊……小伙子猛地吃了一驚,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原來的對象。
“真要殺了她,你這個家不也沒了嗎?”
“就這樣的姑娘即使和她結了婚,她值得你愛嗎?”
“難道世界上就再沒有好姑娘了嗎?”
“……”
小伙子終于想通了。他望著眼前的民警大哥,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他知道如果他想不通,他還會來第十五次、十六次……他握住董大哥的手連連搖動:“大哥,你放心地回家吧,我一定不干違法的事,你走吧,都三十了,我不留你了。”
董登元騎上自行車走了,他當然也想盡快回家和妻兒團圓,但如果小伙子不洗洗臉、不刮刮胡子,他是絕對不走的。憑著他對自己責任區的熟悉,他又為小伙子領來了一個姑娘,兩人一見鐘情。當兩個人舉行婚禮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夫妻二人雙雙去拜謝那穿著橄欖色服裝的紅娘。
象這樣的紅娘,董登元不止當過一次,東寧縣的民警中也不止董登元一個人這樣做,如果說東寧縣發案率低,人們不難從這個故事里得到一點啟迪。
六
一個案子,剛接手時,錯綜復雜,迷霧重重,真叫人傷透了腦筋。等你熬出了心血,流夠了汗水,案子一破,噢!原來竟是這么簡單的事兒。東寧鎮暖泉二村的西南崴子有個特別老實憨厚的農民,平時說話都不肯大一點兒聲,也從不跟別人爭三搶四。就因老實,他多次被劃在重點人之外。可就因為承包前和鄰居吳家哥仨的豆地緊挨著,而吳家弟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在割地時多割了他的一壟,在事過兩三年以后,他竟然手持鐮刀將吳家承包的十四萬棵煙苗一掃而光。損失近千元。
哎,這可憐巴巴的小心眼兒啊。他們都是多少年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伙伴,只有在責任制的光芒照耀下,他們才象地里的小苗一樣,舒展了,伸腰了,綠油油的葉片上閃現著希望的光芒,好好的日子剛剛開頭,你怎么就能下得了手喲。
東寧鎮派出所的黃明哲,這個三十多歲的副所長渾身透露出一股精力充沛的豪爽之氣,兩只大眼睛閃現著聰明和干練。他在接受了這項打擊犯罪分子保護專業戶利益的重大任務后,和其他同志趕赴暖泉二村。應當承認,目前縣級公安機關的偵破技術還不高,他們提取一個指紋都要費很大功夫。在這里實際上干警們全憑一種愛護人民的精神,依靠準確的推理判斷,然后就是大量的群眾工作,走訪調查、摸底排隊。經過一段苦戰,黃明哲他們終于把案子破了。
該松一口氣了。
每逢偵破一件大案之后,干警們是什么心情?黃明哲臉上現出誠實的笑容;“當然是興奮、激動,有時高興得睡不著覺,有時還高興得一閉上眼睛就是一天不醒。不過也有些后怕。有一次我們根據犯罪分子的口供到鎮邊的一座空房子里去起槍,沒想到他的同伙就藏在路邊的暗處端著槍對著我們,那地方離我們也就有五六米遠,只要他手指頭一動,我們就……當然了,這只不過是后怕。在破案過程中,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考慮生命的安全。”
可這次呢?黃明哲既不感到激動,也并沒有什么可后怕的。吳家兄弟那一籌莫展的臉色使他在疲憊中竟有點不安。犯罪分子找到了,可煙苗卻不能死而復活了,做為烤煙專業戶,他的合同可是經過公證處蓋了大印的。當時已經到了節氣,重新培育是不可能了,而暖泉二村左右就他一家烤煙戶。
黃明哲坐不住了,他深知這偏僻農村里的農民在外交上的能力,于是他跑到了煙草公司,又跑到了多種經營辦,和負責全縣煙葉生產的技術員一起研究了恢復生產的具體措施。在外地解決了煙苗以后,黃明哲第二次回到了西南崴子,看到公安人員不失時機送來的綠油油的煙苗,吳家三兄弟感到十分驚訝,難道這也是公安干警們的責任嗎?
這一年,東寧縣遇到了空前的大旱,然而吳家承包的烤煙仍然獲得了大豐收,純收入達到一萬一千元,僅比風調雨順的前一年少收入兩千元。吳家三兄弟收獲著金黃色的煙葉兒,也收獲著公安干警真摯的深情。在颯颯的金風中,黃明哲和幾個干警第三次來到西南崴子進行回訪。當吳家三兄弟在電視屏幕上激動地訴說著共產黨的恩情時,在小小的山村里回蕩著承包專業戶充滿信心的笑聲中,黃明哲才覺得,自己的心里蕩起欣慰的漣漪。
東寧縣公安局的干警們干了多少不屬于自己份內的事?
僅一九八五年一年,東寧公安局共為群眾代辦戶口、證件一千二百多件;代郵代取郵件六十多件;代購小宗物品一百五十多件;使十名失散親人的群眾骨肉團聚;主動上門為群眾辦好事一千七百五十六件。
八六年元旦前后,群眾紛紛利用各種形式表達對人民警察的敬意。縣養鹿場在送給公安局的鏡匾上寫著:為人民受盡千辛萬苦,苦中求樂;為四化立下汗馬功勞,勞苦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