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林
記得在大學三年級時,同學們就開始認真地設計起自己的未來。有的同學想成為政治家,有的同學想成為經濟學家,而我則夢想成為一個企業家。這理想太美了,真象一杯令人心醉的紅葡萄酒。
我如愿以償,被分配到一個國家直屬的大型企業。如今,我已在這個企業干了三年了。為了大學時的夢,我做了自己能夠做的各種努力。可是,到頭來,一切似乎都是徒勞。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沒法忍受碌碌無為的生活。說了等于沒說,干了就象沒干,一天到晚渾渾噩噩。我不過想活得有意義點,不過想在社會中證明一下自己存在的價值,從沒想到為自己撈點什么好處。
但是,我并沒有灰心。三年來潑在我頭上的涼水太多,足夠使我冷靜下來重新思考一些問題。我第一次開始認真觀察和研究周圍的人群。我認識一個1962年北大畢業的高才生,每當我和他談起學生時代和那時的理想抱負,他總是激動得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談個沒完。有一次,我冒失地問他,如果一個人年輕時代的理想抱負到后來全成了泡影,到老了會有什么感想?“那人已經死了,沒有任何感想。”他說完這句話,就再也不愿理我了。我心里一陣難受,這么強的事業心,居然幾十年來一事無成!逐漸地,我從他身上找到了答案。他是個工作能力很強的人,簡直可以說才思敏捷、精力過人,但遺憾的是,他在人群里卻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比如,年終評先進時,誰都承認他工作有成效,可卻幾乎沒有一個人投他一票。我突然明白了,原來他根本就不了解這個社會,從來也沒適應過這個社會。但另一方面,他卻總是想控制和改造這個社會。本末倒置。由此,我想起了我自己、我的同學和那杯醉人的“紅葡萄”。太可悲了!我們其實還根本不知道“紅萄萄”是怎樣釀出來的,卻讓想象中的“紅葡萄”陶醉了。
忘了誰說過:在人生的歷程上,最短距離往往是曲線。這條曲線,事實上就是一個了解和適應社會的過程,誰也別想不走這個過程而直接去改造社會。了解社會,并不是簡單地知道些什么,而必須深入到社會里層去:適應社會,也并不是能隨大流,而必須得到社會的承認??偸钦驹谏鐣耐鈬奉^論足,高談闊論,企圖讓社會適應自己,結果必然會象我上面說的那位高才生一樣。
我很理解黎晴同志的“沒勁”情緒,因為我也曾“沒勁”過。我體會,所以會感到沒勁,從主觀上看,主要是因感到自身的價值沒得到實現,似乎有勁使不出,有才沒處用。特別是學生時代的那個夢,在現實中不但沒有實現,反而變得越來越遙遠了。于是,心理上就出現了一種難言的壓抑感,就表現出一種“沒勁”的情緒。當然,產生“沒勁”情緒的客觀社會因素也是有的,而且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正是因為一些不正常社會現象與青年人的滿腔熱情發生沖撞,才產生出“沒勁”情緒。
我以為,要擺脫這種“沒勁”情緒,關鍵在自己。首先,要從學生時代的那個夢中醒來,腳踏實地,真正投身于社會海洋里,在了解社會、適應社會的過程中,學會不斷地自我平衡、自我反省、自我調整。這樣說,并不意味著可以丟掉理想。恰恰相反,正是為了理想的實現,才必須在社會的海洋里不斷探索,不斷充實自己和武裝自己。在這個過程中,不要期望有什么直升飛機可乘,當然也不要把自己可貴的“棱角”磨掉。青年人都渴望改革不良的社會現象,渴望早日一展宏圖。但如果碰了壁,走了彎路,就灰心,就“沒勁”,也不是強者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