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歌曲的流行說到國民情緒

顧土

一首歌曲一旦受人們喜愛，便會不脛而走，廣為流傳。這是古今中外常有的事，無需訝異。但是，近幾年來，歌曲的社會效果卻顯得格外強烈。從《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風采》《一無所有》《信天游》，到電視劇《便衣警察》和《雪城》的主題歌等一批歌曲，竟能達到舉國傳唱，男女老少不時吟詠的程度。一臺音樂會，如沒有這些歌曲，似乎就不足以“平民心”。人們如此偏愛這些歌曲的原因是什么呢？

詞曲作者的功力、作品的出眾處，自不待言。不過，我總感到似乎還與國民目前的某種情緒有關。

回顧這幾年的歌曲流行史，幾乎所有受歡迎的歌曲，或詞或曲，都帶有些悲愴的情調。就連演員的表演，聽眾也非常鐘情于他的聲音中的那種深沉和憂郁。《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風采》唱的是戰士的情懷，但聽眾的興趣似乎不僅僅在于此，而在乎作品中所流露出的那種對更為廣義的人情悲歡的詠嘆。電視劇《便衣警察》和《雪城》的主題歌，人們吟詠時也不是因為劇作畫面給人們留下了什么難忘的印象，而是歌曲中略帶蒼涼、凄迷的呼喚：“幾度風雨、幾度春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種現象是否都體現出國民情緒中惆悵、失落感的一面呢？

國民有無總體情緒呢？我以為是有的。這是整個國家或整個民族的生存狀態的反映。譬如我國，50年代初是激昂奮發，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雖然迷惘但不算消沉，60年代末就是盲目狂熱，現在則普遍有種困惑感和沉重感。眼下出現這樣的情緒其實很正常。因為現在的改革是一項前無古人的事業，未來究竟如何，誰的心里都打著問號，加上新舊體制的交替，新舊觀念的撞擊，舊思維、舊準則面臨的危機，以及在改革中出現的許許多多一時難以解決的困難，這些都使人會產生一種無所依托的感覺，會出現惆悵、困惑的情緒。盡管人們都清楚改革的必然性，但幾十年形成的習慣使人并不那么容易適應新的環境，各種各樣的新問題要尋找到確切的答案還需要時間。所以，這種茫然應該得到理解。

了解國民情緒的渠道很多，但從文化上去觀察，感覺會更明顯、更生動。人們對各種文化方式的消費興致，對一部作品、一種風格、一種流派，乃至一個文化人的認同，往往能不自覺地體現出我們最真切的情緒，從此也可以感受到他們內心深處的世界。通俗音樂作為一種大眾化的文化形式，其散溢出來的情緒最具代表性，從每一時期這種歌曲的流行狀態中，很容易便能窺見人們的心態。說到這里，似乎又可引出另一個話題，那就是藝術家們如果要創造受社會歡迎的作品，就不能只一味地根據什么指導思想、根據什么政策或方向去鼓動去引導，那會與大眾越隔越遠。藝術應該表現人的真實情緒、國民的真實情緒，《一無所有》《信天游》等，便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