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浩泉
我實在沒有辦法和家里的那只貓相處,它看我象看一個敵人。我在客廳,它躲進房間,我走進房間,它躲進床底下,或跳上柜頂,甚至我從外邊回來,一推門,一只腳還未踏進屋里,它已聞聲而逃。屋子里就只有四個人,它對三個人都好,就是對我不好。其實我可以當家里沒有養貓,但是不可以,家里明明有一只貓,而且我一直喜歡它,從來沒有想過或做過傷害它的事,但它敵視我躲我,這對我是一個侮辱,令我覺得自己是個不可親近的壞人。
為了改變它對我的態度,我試過討好它,我給它弄飯,同樣的飯,同樣的魚,同樣放在原來放貓飯的地方,同樣學母親咪噢咪噢的叫它,但它躲起來,飯也不要吃了,我不明白,母親說:“貓兒對你陌生。”我又不明白,貓兒自小便養下來,已經四五年了怎會陌生?“你在家里的時間少。”母親又說。
我在家的時間少,貓兒可以當我是陌生人,但無論如何不可能是個敵人。這件事使我愈想愈氣,有一次我就強把它抱在懷里,輕輕用手撫它,它的反應是混身不自在,它想逃脫,我不讓它逃脫,它瞪著眼睛望我,然后張牙舞爪,然后我的手背上是幾道深紅的血痕,我沒辦法,只好讓它跑。以后我們之間的關系更惡劣,我不明白,人和動物的溝通會是這么困難。
我想起有一次在大嶼山寶蓮寺,一個尼姑沒頭沒腦的對我說:“你不要殺人呀!”我看看前后左右沒有別人,她的話是對我說。我問她,“我象會殺人的么?”她說:“你象。”你說是不是氣人,好端端的一個人被人家看成殺人犯!而且那只不是普通眼,而是‘法眼。”
人經常會做錯“以貌取人”的事,有人說我象黑社會人物,警察把我看作劫匪,女人把我當作色狼,朋友見了我怕我向他伸手借錢,一個不滿一歲的外甥女見了我就哭,我不怪他們,但我家的那只貓,怎么也和人一般見識,我不明白。
(胡桂蘭摘自《臺港文學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