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倚云
阿加爾教授辦公室的門沒有關牢,因此整個走廊都可以聽見教授震耳的咆哮:“……你以為你可以說服我嗎?”
“當然不一定,因為我還沒有出生時,你已經是心理醫生了。”我毫不示弱地響亮地答道,“只有實驗本身能說服你或者我,但是如果沒有人來做這些實驗,那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我與你誰對誰錯。”
“就憑你那個實驗方案?我馬上可以指出它不下10處的錯誤。”
“這只能表明實驗方案還不成熟。要是你接受我當你的學生,你自己可以把這個方案改得盡善盡美。”
“你想要我指導一個反對我的理論的研究生嗎?”
“我是這樣想的。”我笑起來,“可是經過這兩個小時的爭吵,我知道牛津大學是不會錄取我了。”
“最后我問你。”阿加爾教授的聲音還沒有從爭論中恢復平靜,“為什么你要選擇行為治療這一科目?為什么要選擇我做你的導師?”
“因為你在那本書里曾寫道:‘行為治療的目的是為了給予在心靈上備受痛苦的人一個能回到正常生活的機會,從而享受正常人應有的幸福和權利。老實說,你書里其他的話我不一定贊成,可這句話我能給予全心全意的贊同。”
“謝謝你。你可以走了,彭小姐。”
一天,我和彼得、布羅克應邀來到達芙妮的家里,當談到這次面試的時候,彼得問我:“彭小姐,當阿加爾教授的學生是很困難的。他四五年才收一名研究生,總是挑了又挑。你為什么要頂撞他呢?”
“哦,彼得,”我笑了。“如果你并不愛一個姑娘,你能夠為了錢對她說你愛她嗎?”
“很難。”彼得承認。
“在科學上,違心地贊成自己不同意的理論,那就更難。假設我這樣做了,我的一生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若干天后,當宣布我作為阿加爾教授的博士研究生的時候,我深受感動。
“你看,我的孩子,”阿加爾教授當著眾人對我說。“你罵了我兩個小時,我還是決定要你。你知道為什么嗎?我相信你來這里不單是想當我的學生,而且是為了把你的論點告訴我,好讓我看出我的理論的反面。我覺得,你是怕我因為太有名了,所以看不到自己理論的反面,以至誤人誤己。沒有那天你和我吵的那一架,我真的看不到這樣的可能性。我要你做我的研究生,讓你盡情地在我的支持下反對我的理論。要是事實證明你是錯的,我當然會很高興;要是我們都對,我更高興;要是你是對的,我是錯的,哈!你想不到我將會多高興。因為這樣,世界將更有希望!”(董青蘭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