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健雄
讀過《心靈史》,才能懂得張承志散文近作中蘊含的意味。譬如他寫河州東鄉“四面環水”,“外殼溫和,貌不驚人,極盡平庸貧瘠之相,掩藏著腹地驚心動魄的深溝裂隙、懸崖巨谷”,不過是一片尋常的西部風景。可是作者隨之卻涌起一種宗教的感情,并由這形象見出其“拒否意思”。其實這拒否意思并不完全是出自自然的。它產生自這片土地上一利獨特的教派,即哲合忍耶。正是這個教派,被張承志認為有“拒否性”,它的蔑視苦難以至某種自戕傾向,以超于俗世的偉大征服了他的心。除讀過《心靈史》——此派教史之外,我對哲合忍耶一無所知。但“拒否性”卻似乎是一切東方宗教共具的品質。且看廟宇道觀差不多都建于深山老嶺,遠離俗世。而信奉佛祖老君,均被稱作“出世”。這和基督教的政教合一,不但俗世事務由教廷管,即國事也得受統轄——至少在其盛時——真是大相徑庭的。
我在想,拒否是什么意思?一種規避,一種以規避的方式表現出來的征服?實在俗世的東方女子也深諳此道的。典型的例子可舉林黛玉,她便以拒否的方式與賈寶玉戀愛,其中凄苦,怕另一個種族的男女難以深察的。
林最終以遁世的方式完成了她的拒否。賈則當和尚去了,那是另一種方式的遁世。我總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唐朝——盛唐氣魄是收納與包容,決不拒否。
拒否則總透露出一點末世氣息,或是弱者的高傲,他無可奈何于領有,便勇敢地拒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