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風
我大約在少年至青年時代,具體地說,即在十二、三歲至二十多歲,曾作某些體育鍛煉。歸納起來,大約有三類:一是跑步;二是靜坐,三是在樹蔭下散步和看書。我的家鄉莆田城關,三十年代便有個體育場,其跑道大約有一千余米。當年,每隔一年便開一次全縣運動會,城關內各中、小學生所舉辦的校內運動會,也往往在這里舉行,那時,莆田便有田徑之鄉的美名。這樣,每日清晨,幾乎都有本縣運動健將在體育場進行各項運動項目的練習,其中包括長跑和短跑,當然,一清早宋體育場跑步的,有的不過是為了鍛煉身體罷了,譬如我自己,就是如此。說也奇怪,我青少年時代居然也曾想通過“靜坐”來鍛煉身體。這所謂“靜坐”,其實就是當今的氣功。記得是我的一位堂叔祖對我口授《因是子靜坐法》中的“要領”的。然而,以上所云“跑步”“靜坐”可謂一動一靜、一洋一中的“健身之道”,我并未深信,因而未能堅持下去。這中間各有一個原因,即“跑步”似不合我的體質。記得當時在跑道上,我每跑若干圈。便氣喘吁吁。感到太累,至于“靜坐”,卻感坐下之后,腦子里怎么也靜不下來,“氣”怎么也運不到“丹田”中來,因而覺得無味,后來。只找個清靜和空氣新鮮之處,散散步,看看書,當為健身可行之道,所以,我在青年時代(主要是在中學就讀時期),課余大半在“芳堅館”里度過。芳堅館是我家祖遺的一座小園林,有一些花木,其中一棵木筆樹,高約數丈,樹蔭匝地。我常坐在樹下讀書,或在園中散步。此外,暑假期間,我往往和一、二好友,到體育場旁古榕樹下閑談、讀書、散步,甚至躺在樹蔭下的草地上睡覺。
我參加社會工作以后,幾乎談不上有什么鍛煉身體的機會,那在木筆樹或榕樹下讀書、散步的閑暇和心境,無形中已一一消失。但我現在回想起來,感到自己從小體弱,壯年以后,體質仍弱,但未見有因病住院而耽誤學業和工作的“記錄”,這可能與我從小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有關,這且按下不談,現在,我已進入暮年之境。人到了年老,多少要考慮自己的所謂“健康長壽”問題,具體地說,即如何讓自己少病乃至無病,并延續生命(一笑!)。說也有趣,我對于打太極拳、做氣功,以至跳老人迪斯科,一如少年或青年時代。而對于跑步:靜坐,雖然并未懷疑其本身的價值,但總感到對于促進自己的健康未必有效,又感到每日劃出一定時間(往往是最好的早晨時間)來從事此類鍛煉活動,未免費時費事。我當然相信,運動對于人體的健康之絕對必要。不過,按我個人的實際情況,包括體質、性情和工作情況。以為室內散步以及作某些家務勞動,對我是最適宜者。晨起,洗盥畢,我用濕布把客廳以及書房的椅桌等,洗擦一番,清除灰塵,以除去穢氣,讀書或寫作感到有些困倦時,便在書房或客廳內隨意散步,足以恢復精力,消除怠懶之意的暗中襲來。此外,順便說一下,我個人以為用腦也是一種“運動”。以我自己為例來說明,散步可以促進血液的循環和體內的新陳代謝,是一種運動;而用腦(如寫作和讀書),可以不使大腦處于“休眠”狀態,能促進思考以及想象能力,說它是一種不可或缺的“運動”也未嘗不可。古人云,“手腦并用”,其有深意存焉。
培根嘗言;“經常保持心胸坦然,精神愉快,這是延年益壽的秘訣之一。”這位哲人還說,“人尤其應當克服嫉妒、暴躁以至焦慮、抑郁、怒氣、苦悶、煩躁等情緒。人心中應當經常充滿希望、信心、愉快,最好常常發笑。但不要歡樂過度……”培根從精神狀態以至道德范疇來談健康問題,這對于老年人是很有用處的,我就不必多啰唆了。
[作者簡介]
郭風1938年開始從事文學創作,至今已出版散文及兒童文學集40部,如《木偶戲》《葉笛集》《你是普通的花》《晴窗小札》《郭風散文選》等。1989年前蘇聯出版俄文本《郭風作品塢》。還有一些作品被譯為英文、法文和世界語等。現為中國作家協會理事,福建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