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凌
ToyStory是一部風靡世界的電影,它的成功可能主要是因為創意企劃和制作技術都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水準——當然也不排除其挾文化強勢席卷天下這一因素——它也像所有成功的迪斯尼電影一樣迅速地產生了大量圖書等衍生產品。將ToyStory譯成《玩具總動員》的原因我不知道,恐怕是商業上的緣故。即使我個人偏愛也許更加意味深長一些的是“玩具故事”,但我得承認,“玩具總動員”這個劍拔弩張的名字有相當的吸引力。
據說玩具和游戲一樣,隨著各民族文化發展而產生,從原始社會流傳至今,正如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陳綬祥先生指出的那樣:“玩具是民族文化創造物中風格最突出最統一又最恒穩的品類。”(《中國民間美術全集》(十三)《游藝編·玩具卷》)雖然中國人也逐漸明確“游戲是兒童最正當的行為,玩具是兒童的天使”(魯迅《風箏》),但畢竟這一觀點是出自“外國的講論兒童的書”(同上)。即使從總體上玩具的制作和生產無時或輟,整個社會對其重視的程度顯然是不夠的。直至今日,許多相對富裕的家長仍只顧花錢,有時是“盲目跟風”,有時為了“獎勵成績”、“開發智力”,但很少人真正去理解玩具的內在意義而主動地做一些事。玩具生產商中也缺乏創意導向型的企業,即使有的經濟效益不錯,往往只是迎合出口需要或根本就是加工承攬而已。當然,這可能只是我的井蛙之見。
“工業化的壓力使得許多民族傳統玩具迅速消失”(《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即使有時形成一定規模,往往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工業化壓力造成的——如旅游業需要、外貿需要,等等。無怪乎會有專家慨嘆道:“對于民族文化的破壞是當今世界上最嚴重的污染之一。在此影響之下,玩具已被當成一種唯利是圖的商品而大受青睞。那種以為單靠新奇的感受就可獲得孩子們的想法,實際上正在失掉人類的孩子。那種以現代玩具來取代各民族的傳統玩具,以冷漠的材料,機械的制作和功能的運動來取代親和的材料,精心的制作和天真的參與的做法,是人類面臨的危機之一。大人們發瘋似地花億萬美元去收藏名畫與各種人類創造的珍品,孩子們卻發瘋似地花大人們的錢去獲得那種冷漠而單調的商品,這實在令人擔心得很!”(陳綬樣《中國民間美術全集》(十三)《游藝編·玩具卷》)可是一味抗御顯然并不可行。
《玩具總動員》給了我們另外的啟示:其中的“蛋頭先生”、“綠色玩具兵”、“牧羊女”、“拼字圖版”等都是比較傳統的玩具。“彈簧狗”恐怕也已進入了美國的傳統——導演拉薩特的前一部電影TinToy的主角也是傳統的玩具——即使是像“巴斯光年”、“牛仔胡迪”這樣的“現代玩具”與中世紀已有的玩具士兵乃至更古時候的玩偶也是一脈相承的……。可見傳統始終有生生不息的一面,而且原創性的新事物在某種意義上正是傳統本身。至于登峰造極的商業化(甚至成為美國麥當勞速食的促銷禮品)和機械制作(3D電腦動畫)與美麗燦爛、親和有益的人性光輝并不矛盾。
新通路也許正在于各民族傳統與現代企業理念、制度、運作規程以及先進的工藝、技術相結合的全球“玩具總動員”。那么“玩具總動員”了嗎?顯然不能樂觀,但是希望是毋庸置疑的。寫作此文時正看到“孩之寶”的電視廣告,我以為仙蒂Sindy娃娃就是一種比較成功的例子,顯而易見,工業化與傳統、人性并不沖突,商品與“文物”(文化創造物)并不矛盾。
問題是,不具備強勢經濟、強勢文化的人們所要做的工作是極其艱巨的。有時不免有虛無的情緒,想玩具的意蘊實在人所難料,也未必一定愈有創意制作愈精良就愈有價值,貧乏的玩具環境有時反而會激發人的創造力,我記得自己童年時百玩不厭的是各色牙膏蓋——無數自己胡編亂造的故事和對大人講的故事的重演中都以之代替人物形象;公司里一位蠻有美術天份、活潑可愛的女孩說她童年的玩具只有一只小皮球;一位有博士學位的同事更大談自己拆鬧鐘的經歷。但這終究是十分可憐的境地,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再這樣,不過一味地胡亂購買也許恰恰適得其反。
成年人必須做得好一點,再好一點,即使艱巨困厄,我們也別無選擇。這已成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