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茅
兩年前的9月初,女兒打點好行裝準備去那所有湖有塔的著名學府報到。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我們全家已經努力多年,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我卻悵然若失,久久無語。
由于女兒的堅持,我未送她去北大報到,只在路口為她攔了輛出租車。女兒就像一只快樂的小鴿子,飛上藍天,朝著她心中的圣殿飛走了。從此,她和那些家喻戶曉的歷史名人:蔡元培、胡適、李大釗、陳獨秀、毛澤東、魯迅等攀上了校友,而我的生活也發生了很多變化。
過去,我必須起早摸黑為女兒準備早飯,每天6:30準時把她叫醒,否則非遲到不可;下班后急急忙忙往家趕,否則“小鴿子”餓了就四處找食,坐立不安。如今,家中少了“小鴿子”的歡聲笑語,“老鴿子”相對無言;再好的美味佳肴也只能獨自品嘗,無人喝彩。更為糟糕的是,原以為女兒上了大學,自己能有時間多看些書,做些自己喜歡的事,誰知此時卻發現,不但眼睛花了,精力體力也大不如以前,就恨時光不能倒流。
女兒自從上了北大,本事大長,滿嘴術語讓我如墜霧里,天文地理似乎無所不知,有時還跟我“幽默”:“媽,如果你有什么不知道的,請教我好了。”這真讓我大受刺激,找不著感覺,就恨不能再讀一個“大本”。
我不得不面對一個非常“嚴酷”的現實,作為“老三屆”的成員之一,大部分知識都是在“文革”結束后,依靠自學,支離破碎地拚湊起來的。事實上,我們這一代中的大多數人,在顛沛流離、動蕩不安的幾十年間,首先考慮的是吃飯、工作、住房、病痛和養育子女、侍奉父母——我們始終在為生存而拚搏。當我們已近“五十而知天命”的中年時,已經或即將被有知識有文化的一代年輕人無情跨越,陷入被淘汰的尷尬處境。由于共和國17年教育和“文革”十年經歷的局限,我們這一代人正在不知不覺地退出社會,離社會的主動脈越來越遠。這真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悲哀。
面對困境,我決定先為自己刨兩個坑,即使當不成最聰明的兔子,也可做個中等智商的兔子。隨后,一場艱難的跋涉開始了,從《數字化生存》、知識經濟類到WPS、Word、Office之類熱門書,外加《文化苦旅》、《山居筆記》等暢銷書,瀏覽一番似懂不懂也能有些效果。一次,女兒談起計算機C語言,我不經意地問她,是否使用譚浩強教授編寫的教材?女兒大為吃驚,瞪著眼睛問我怎么知道高級語言程序。后來,女兒滿臉真誠地對我說:“媽媽,我真的很佩服你”。當時,我好感動。原來她驚異地發現高考時背得滾瓜爛熟的知識,現在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而沒有受過系統訓練的老媽仍能保持95%的正確率。
女兒雖然飛上了藍天,但翅膀并未長硬。每當她遇到不順心時,總是急急忙忙飛回“老巢”,向我述說她的困惑、苦惱、焦慮……每當這時,我的感覺就找回來了。滿懷老母雞保護小雞的悲壯對女兒說,不論你遇到什么困難,無論多么艱難,甚至屈辱,不要猶豫,回到媽媽身邊,讓我幫助你。女兒望著我,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