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質的愛情

文/黨莉萍 圖/關輝

當吉走的時候，他只留下一封信和一張空白支票。他說，他希望我能生活得幸福。我流著淚撕碎了信和支票，看著它們在空中飛舞。我發出一聲連自己也聽不見的冷笑。我知道，我對吉除了怨恨，便只剩下心靈深處的鄙視。吉用愛情換來了一個錦繡的前程，而他的心將會永遠沉入煉獄不得安寧。

我常獨自去 一家名叫“雪域”的酒吧。在那里，我?？匆娨粋€男孩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不知怎的，他的這種舉動卻打動了我。

他總是穿著一身很隨意的衣服，眉宇之間，有一種逼人的英武之氣。這樣的男孩難道也會失戀？他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我卻喜歡坐在無人看見的角落里。

那一天，天很冷，“雪域”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兩個人的酒吧，顯得幽深神秘。他似乎也發現了我，緩緩走向我說：“你總是一個人來，需不需要我陪你喝上一杯？”我點點頭，我們倒了兩杯紅葡萄酒，坐在溢滿音樂的酒吧里對飲著。

這以后，相約去酒吧，成了我們生活中的一項重要內容。在這里，他知道了我的故事，而我也知道了他的公司因經營不善而破產。他曾握緊拳頭說：“如果我再有一筆錢，是決不會倒閉的……”

望著他憂郁的眼睛，我覺得我們像兩個天涯淪落人，彼此的心相偎著取暖。

一天，他對我說：“燦兒，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準備好好干一場?！蔽液芨吲d他能走出人生的低谷，能重新振作起來。男人是不能沒有事業的。

我和他一起滿懷希望地策劃著未來。當我們決心開個服裝店時，又都為資金發起愁來。

我們的計劃一天天擱淺。我建議先放棄計劃，從小做起。他聽了搖搖頭說：“那不行，那樣不知何時才能籌夠錢?！?/p>

我沉默了，我第一次為錢而感到無奈。我想起吉的話，他說，人這輩子是無法離開錢的，沒有錢什么事都辦不成。我曾不屑他的這種態度，而現在我發現人們一旦有了欲望是離不開錢的。

卓沉默了好久，終于艱難地開了口：“燦兒，你不是有一張空白支票嗎？能不能先借給我用一用？”我這才想起那張讓我心碎的支票。這個時候，它顯出了價值，但我已經把它撕成碎片了。

卓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說：“燦兒，你真的把它給撕了？”我平靜地點點頭，我看到卓失望的表情。

那晚，我們懷著各自的心情沉默著。

第二天遇見卓時，他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情，我們之間也消除了昨天的不快。

不久，卓透露給我，吉現在已是凱瑞公司的副總經理，而那個徐娘半老的總經理，暗地里已將實權交給了吉。我不明白卓給我說這些干什么？我已不愿再聽到吉的名字和有關他的事，這個人已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

卓說：“燦兒，既然你已不恨吉了，何不向他像普通朋友那樣借一筆錢，等咱們自己有了錢再還給他?！蔽掖舸舻赝浚也幻靼姿趺茨艹龃讼虏撸屛蚁蚰莻€拋棄我的男人開口借錢。

我和卓再一次不歡而散，只是這次我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在情人節的前夕，我收到了吉的電話。他說明天的日子已不再屬于他，今晚他想請我出去坐坐。如果這事放在以前，我會冷冷地掛上電話，但此時卓的話卻回蕩在我的耳邊。

在那個豪華的酒店，我和吉相對而坐。我不知該說些什么，事情已過去了這么久，我對面前這個英俊的男人已沒有了感覺。

終于，吉說：“燦兒，現在我擁有了一切，但我卻發現這一切都抵不上一個你。如果時光能倒回去，我寧愿拿現在所有的一切換回我們美好的時光?！蔽铱嘈χ?，別說時光不會倒流，即使真的可能，吉依然會做出同樣選擇的。我不會對他抱任何希望，也不會再次被他打動。吉依舊很有魅力，但在我眼里卻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當吉開車送我回去時，我終于鼓足勇氣對他說了借錢的事。吉瀟灑地說：“不是給了你一張空白支票嗎？需要多少盡管拿去?！蔽抑坏脤λf，我不小心將它弄丟了。為了我與卓的夢想，我在吉面前已丟掉了所有的尊嚴。吉“哦”了一聲說，明天他會派人給我送來的。

第二天，吉真的派手下人將10萬元的支票送到我手上。也許正像他所說的那樣，他依然是愛著我的，而他卻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

我帶著那張支票去見卓，當卓看到這張支票時，眼睛都直了。他欣喜地說：“燦兒，真有你的，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弄到了這么多錢……”而我卻笑不出來，我背負了太多的沉重。

但不管怎樣，我和卓開始了我們的事業。我們在一個繁華地段開了一間名牌服飾專賣店。

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我們還清了吉的10萬元錢。當吉拿到這筆錢時，竟愣在那里了，他不相信那個清高柔弱的女孩也做起了老板。

我和卓儼然一對甜蜜的情侶，他跑外，我忙里，累是累點，但心里卻很甜。

在那個繁星點點的夜晚，卓在我耳邊喃喃地說：“燦兒，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小酒吧，不會忘記我們的相遇……”卓的話讓我感到很幸福，我已深深愛上了這個能干的男人，愿意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

有一天，卓領來一個漂亮的女孩。卓對我說：“燦兒，你這里太忙了，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妹妹，她剛畢業想來咱們這里找點事做?！边@個名叫甄真的女孩朝我笑笑，她精致的五官加上迷人的身段，完全可以做一個出色的模特。

甄真在我們店里做促銷，凡是她身上穿的那一款時裝，保證賣得非?？臁r間一長，很多人都知道“愛倫”服飾專賣店有個很漂亮的小姐。甄真無形中也成了我們服裝店漂亮的招牌。

甄真對我特別親，一口一個燦姐，讓人無法拒絕她的親熱。也許是甄真太出眾了，我不由也喜歡起她來。雖然店里的女孩私下對我說，要防著點甄真，她和卓走得很近。而我只是笑笑，我不相信卓會對他朋友的妹妹怎么樣，而卓對我的感情已很投入，他不會是那樣的人。

那天，當我與一個客戶談完生意，興致勃勃地去找卓時，已是晚上10點。當我輕輕地打開門想給卓一個驚喜時，卻看到一個凌亂不堪的鏡頭。

我轉身奔下樓去。當我惘然地走在無人的街頭時，卓和甄真驚慌的表情，還在我的眼前閃現。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自己為何被兩個男人愛著又背叛著。吉為了追求事業背叛了愛情，而卓卻在擁有了事業時背叛了我。我不知他們之間有什么區別？卓和吉的臉重疊在一起，讓我分不清誰是誰。

卓扔下甄真開著車滿大街找我，當他在一個電影院的臺階上找到我時，已是午夜時分。

卓緊緊抱著我，歉意地說：“燦兒，對不起，我一直都愛著你，只是甄真太美了，我無法拒絕她?！闭缯娴拇_很美，但這就是卓背叛我的理由嗎？我們的愛，難道在另一個美麗的女孩那里顯得如此脆弱？我心冷如冰，如這布滿涼意的夜晚。

我不想聽卓任何解釋與懺悔，我甚至不怪甄真，如果我是男人也會愛上她的。我也不怪卓，當他去擁抱另一個女人時，已失去了愛我的資格，他和我是沒有任何關系的自由的人。

這以后，甄真走了。卓變得不再灑脫，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待我，他說讓我們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吧。

我搖搖頭。破碎的鏡子即使粘好也只能映出一顆破碎的心，而卓的贖罪已將往日的氣氛沖得無影無蹤。如果我們再繼續下去，一切都會變味的。

我離開了卓，離開了那布滿雜質的愛情。我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不知哪家音樂店里傳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歌聲，“在這沒有愛情的時代，人們暈頭轉向……”

（責編 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