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作金

在兒子剛剛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我就暗暗下著決心,一定要做個好父親,再不能像舊式的父親那樣,以打、罵等懲罰的方式來教育孩子。
當兒子長到10歲,開始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他犟牛般的脾性漸漸顯露出來,并且有時內向得一句話不說。那時候我們都忙于單位里的一些事務,對他的照顧也就漸漸地少了。晚上歸來的時候,兒子已經沉沉地睡去,便不忍心再弄醒他詢問一些情況;早上早早地出門,兒子還香甜地睡著,只好把兒子一天的衣食起居交待給保姆。這樣,兒子便在我們的夾縫里,自由而自主地安排他的學習和生活。
一天,兒子的班主任氣沖沖地找到我的單位,一句話也不說,首先把兒子的作業(yè)本遞給了我。我仔細地翻看著,字寫得很工整,也幾乎沒有什么錯誤,便不解地望著班主任。他用手指著讓我認真地分辨,我才猛然發(fā)現(xiàn)到是復印件的痕跡,難怪乍看像用濃重的鉛筆寫的呢。我無話可說,謝了班主任后提前趕回家,等待著兒子的來臨。
兒子終于在放學兩個多小時后,風塵仆仆地趕來了,他的臉上還殘留著由衷的快樂。我想,兒子準是和一些不務學業(yè)的壞孩子一起,信馬由韁地四處撒野,才沾染上這種壞毛病的。我板起臉,憤怒將我的臉孔涂成了鐵青色,兒子的表情也馬上變得僵硬,并灰溜溜地欲往他房間里走,他在等待迎接一場劈頭蓋臉的責罵或巴掌。他的神情更加激怒了我,此時我已想不出別的教育方法,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來,對準他的屁股狠狠地抽了幾下,他沒有叫喊,也沒有流淚,只是用一雙敵視的目光盯著我。我發(fā)泄完怨氣,心里不免又升起幾絲內疚,便緩下臉色,耐心地問他為什么不寫作業(yè),為什么這么久才回來,他卻對我的提問閉口緘默。我就這么無奈地偃旗息鼓了。
我想,這種對子女恨鐵不成鋼的心情,每位做父親的都能深刻地理解。這不全是父母們的過錯,因為我們不可能時時地把子女掛在腰上,我想應該從側面去了解他。第二天,我去了一位同事家里,他的女兒也在兒子的班上,我向她詢問起兒子的情況。她說,兒子不知什么時候起迷上了繪畫,上課的時候總是精神恍惚,不專心聽講,有好幾次被老師提名批評,從他的書本里還搜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畫。并且,放學后他總要跑到少年宮,站在美術班的窗外靜靜地聽人家講課,他對繪7畫有著如癡如醉的夢想。這樣,他的作業(yè)就往往不會做,只好從學習最好的同學那里借來,到街上的復印社里惟妙惟肖地復印下來,第二天再交上去。這些,是他從來沒有對我講過的。
我想,這樣就可以愉快地和兒子談談了。我走進兒子的房間,問:“我可以欣賞一下你畫的畫嗎?”兒子警戒地看著我,沒有回答。也許是我以前根本沒有注意到,兒子的枕頭底下竟壓著一摞厚厚的畫紙,有一些深奧的意象畫,連我也無法讀懂。兒子在自己的孤獨里,釋放了他充滿魅力的想象。
我一幅一幅認真地看,運用我僅有的一些鑒賞能力,將一些不成熟或不滿意的地方順手指給了他,他若有所悟地點著頭。最后,我合上畫稿,真誠地看著他,“孩子,你的藝術天賦太好了,我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呢,只是以后還要多思考,盡量把握一些畫法的真諦。”此時,我才順勢將話題轉到學習上,“喜歡藝術,有一定基礎,很好,但藝術更需要一些社會科學知識,來提高你對美的領悟、想象能力,你現(xiàn)在所學的功課正給了你這些,如果沒有文化,成了一個文盲,他的畫能好到哪里去呢?”
兒子心悅誠服地聽著,“爸爸,我錯了,我知道以后該怎樣做……”
我撫摸著兒子松軟的頭發(fā),動情地說:“明天我一定給你找個好一點的業(yè)余美術學校,星期天我們一塊去報名,這樣,你既能掌握書本知識,又能專一地學你的畫了。”
就這樣,兒子開始專心地學習了,并在剩余時間里,旁若無人地畫他的畫。我還向兒子保證,假期里,一定陪他出去看名家的畫展。我想,從現(xiàn)在起,我也必須研究一下繪畫了,爭取從藝術的角度,給兒子更大的幫助,做他忠實而永遠的朋友。 圖/毛小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