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抗與說服

●華明王月

許多年輕的父母發現，他們一旦有意識要在生活習慣或學習習慣上規范孩子的時候，經常陷入與性格倔犟的孩子的對抗之中。此時，家長有家長的理性，孩子有孩子的直覺；家長認為我的經驗當然比你一個小毛頭的心血來潮有道理得多，孩子則認為，保持他直覺意義上的選擇就是爭得了勝利。于是，孩子反感胡蘿卜的氣味就把什錦菜里的胡蘿卜一一剔出，家長就偏在每樣菜里摻上胡蘿卜，甚至在孩子喜歡吃的糯米團子里也包上一團胡蘿卜泥；孩子越叫嚷說不吃胡蘿卜，家長越梗著脖子說，胡蘿卜有營養，營養專家說的，醫生說的，不吃也得吃，不許挑食。雙方針尖對麥芒，好像是打一場戰役。最后，大抵是家長贏了，以孩子的力量和所處的位置，家長只要以“不能縱容他”為精神支柱，是很容易撐到贏的。于是，孩子懂得了與家長對抗、與權威對抗、與自上而下的壓力對抗，是沒有贏的機會的。家長的血脈賁張、聲嘶力竭，仿佛暗示孩子，對抗無處不在，你要么徒勞無益地硬頂下去，弄得緊張氣氛越來越濃，要么投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在你與權威之間。

終于，不喜歡胡蘿卜的孩子也無可奈何地“吃得挺香”，因為他知道這是結束對抗，通向其他美味的一種捷徑；不喜歡所謂“益智”拼板玩具的孩子也假裝玩得津津有味，因為他知道只有父母高興了，他才會迂回曲折地接近他所喜歡的電動玩具和遙控玩具；不喜歡父母為他選定的“榜樣兼伙伴”的孩子，也會敷衍這個處處表現優秀的孩子，卻在心里盤算了一百個捉弄他的點子……是的，孩子終于建立了表面上的“順從人格”，但，這又有什么好處呢?在這樣老是以孩子的妥協結束對抗的家庭里，兩代人之間主動交換看法的動力早早喪失了，孩子很小便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只有百般隱忍自己看法的人，才能不受阻礙，出奇制勝。

這樣的孩子到了青春期往往可能出現各式各樣的問題，最明顯的特征是，他向父母隱瞞了成長中的愉悅與煩惱，前者剝奪了父母分享的快樂，后者則讓父母蒙在鼓里瞎擔心。尤其是當孩子估計將會與父母意見不合時，他便壓根兒不想從父母這里得到什么忠告，他只管秘密行動起來，最后把既成事實通知父母。在這樣的家庭里，孩子在升學、求職、交友的選擇上，往往會走許多彎路。過多的對抗和壓制，反而釀造了他的我行我素的脾氣。

再回到“吃胡蘿卜”這樣形而上的小問題上來，如果家長與孩子起了沖突，應該怎樣達成諒解?兒童心理學家建議說，“給孩子提供‘第三條路好不好?”可以跟孩子一起去查書，看看能代替胡蘿卜大量提供維生素A的食物有哪些，如果孩子不反感甚至欣賞這些食物，矛盾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避免對抗，對孩子成長中的個性及處事方式，是大有益處的。其一，這種策略的處事姿態為孩子樹立了“平視對話者”，不怵權威的本能，保護了他獨立思考的意識；其二，一旦孩子長成后與他人陷入對抗狀態中，他知道怎樣緩和氣氛及達成諒解，他也許自小學會了讓對方下得來臺又堅持了原則的某種技巧——這種技巧是他與父母的沖突中學得的，那就是，多多為他人提供“第三條路”。圖/陸 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