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赤條條

常郎

中國人崇尚陰陽之說。當婚即婚，當嫁即嫁。偶爾出現個把特立獨行者，便會被認做“另類”，對其稱謂也充滿鄙薄之意，如男的叫光棍，女的就叫女光棍。明代歸有光《貞女論》中說：“陰陽配偶，天地之大義也。”

黃發綠眼的洋人的習慣和生活方式卻是：我愛娶不娶，愛嫁不嫁，純屬個人私事，別人無權指手劃腳。所以西方獨身者在其成年人口中，一直占相當大的比例。耐人尋味的是，在“洋光棍”的行列中，竟涌現出一大堆人類精英：牛頓、康德、安徒生……

“洋光棍”獨身的理由形形色色，有些似乎比“天地大義”更有說服力，甚至令人感動。散文家蘭姆因為姐姐患有精神病需要陪伴，故放棄成家；畫壇巨匠米開朗琪羅說：“我以先輩的繪畫為妻，以自己的繪畫為子，此外再無別的需要”；哲學家斯賓塞的理由最為詼諧：“我感到寬慰——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有一位女人因為沒有做我的妻子而獲得了幸福。”

現代中國最有名的獨身者叫林巧稚，最無名的叫尚鳳林。林巧稚是杰出的婦產科教授，中國科學院第一批學部委員中唯一的女性，她經手接生的孩子能拉幾列火車，而自己卻只身走完人生旅程。尚鳳林是我敬愛的一位伯伯，在醫院當炊事員，燒得一手好菜。那時我上小學，喜歡買閑書，可家貧無錢，就經常厚著臉皮找尚伯伯。他知道我要錢是為買書，總會笑著罵我一聲，然后把錢重重塞進我的衣兜，外搭一個五香茶葉蛋。他一生未娶，倒也活得瀟瀟灑灑，尚伯伯早已去世，“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這句話，我最早就是從他嘴里聽到的……

如今，思想觀念的開放，自我價值的覺醒，教育程度的提高，自然而然地在中國造就出蔚為壯觀的獨身者群體。獨身者的增多，就像離婚率的上升一樣，與其說是世風日下的標志，不如說是社會發展的反映。

據報載，英國政府的一份統計資料預測，到2011年，該國的不婚人數可能比已婚人數多，屆時將出現有記錄以來的首次“倒掛現象”。這是不是人類婚姻制度衰微的信號?我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