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丹納·托馬斯/著曉輝/譯
范思哲是意大利籍的世界時裝設計大師。在他死后留下的寓所里,多納特拉正坐在她哥哥的起居室里又軟又厚的沙發上,談起她是多么喜愛從事他的事業,她急促而不連貫地堅持說,她已控制住這價值億萬美元的產業,并使它運轉得“如同吉安尼·范思哲所希望的那樣”。
這話說得并不實在,自從她哥哥在邁阿密海灘別墅門前的臺階上遭到槍殺后,在一年半的時間內,多納特拉實際上已經改變了他那花費了一生的時間所創建起來的時裝風格。那些曾使范思哲名聲大振的性感服裝都被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柔軟光滑的組合套裝和輕薄的睡衣;范思哲喜愛大膽而鮮明的原色,用華麗的念珠或人造鉆石加以點綴,而多納特拉卻寧可采用印花織物和嬌柔的女性化的式樣;她已經更換了公司里幾十位長期跟隨她哥哥的老職員——包括他的相處十多年的男友——而用一些剛從學校畢業或從巴黎女式時裝店偷挖過來的無經驗的生手來代替;她解雇了傳奇式的時裝攝影師埃夫登——他從1978年范思哲首場時裝展出會開始就一直為范拍照——另外雇了一位年輕時裝界的寵兒;她還取消了低價服裝的生產線,她宣稱“我知道身穿范思哲牌的婦女的價值,因為我自己就穿著它”。
這個星期,四十三歲的多納特拉在米蘭為她的新一屆女式成衣展示會揭幕,這是自從她哥哥遇難后第四次舉辦展示會,但大多數零售商都認為這只是她第二次完全體現自己風格的展示會。第一次是去年十月在米蘭范思哲的豪華住宅中舉辦的。那次展示會以用鮮黃色花紋裝飾的卡普里(Capri)褲子和番紅花色的晚禮服為特征——很明顯她不再尊重吉安尼的設計思想,但也不再排斥他的影響。展示會上,她的朋友洛夫戴著一頂荊棘的王冠坐在前排,她用一句話概括了當時的情景:“范思哲的風格從搖滾走向了美國封面女郎”。
對此次展示會則反映不一,《婦女服飾日報》宣稱:多納特拉“給范思哲風格中蓬勃的精力增加了某種甜美”。但有些批評家卻沒有這么仁慈,“這里沒有任何創新”,在《國際先驅論壇》雜志上,有影響的時裝批評家蘇齊·門克斯寫道:“如果范思哲在,他會研究怎樣用裁剪和褶裥為他那些奔放不羈的設計服務。”零售商們最關心的是貨品能否暢銷,婦女服飾設計者協會副主席蘇珊娜·帕特在《羅德風暴》上說:“我們都愛多納特拉在T型舞臺上所展示的形象——顯得這么年輕,活躍,充滿新鮮感——但買得起范思哲時裝的人卻不是二十五歲。”
誠然,多納特拉的工作方式與她哥哥完全不同,范思哲自身就是設計師,率領著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一起工作;而多納特拉并不親自畫草圖,她監管著幾十個助手,將他們的工作成果加以剪輯。當她接管公司的時候,她說:“我有兩種選擇:一是繼承范思哲的事業并加以更新,或者是將我自己的風格進一步發展。”
毫無疑問她更愿意選擇后者,甚至在她作為一個助手為她哥哥工作時,她就常常與他的奇特的創意作斗爭,勸他走抽象主義的道路。“多納特拉是個非常強有力的批評家”,范思哲的一位老朋友說,“而范思哲則常常朝她大喊大叫:‘多納特拉,你想要扼殺我的靈感,扼殺我的成功嗎?”在范思哲生命的最后一年中,他們兩人之間關系緊張到了極點,以至于當她在一次《新聞周刊》記者的單獨采訪中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她一言不發,眼睛看著別處,最后才說:“下一個問題。”
在他們的孩提時代,他們很少爭吵。這對同胞兄妹與他們的大哥桑托——后來是公司的財務經理——在位于意大利南部的老家那種極單純的環境中長大。雖然哥哥比妹妹大十歲,他們卻非常親密,如童年朋友羅伯茨所說,“那個家庭里只有兩個孩子,桑托是其一,范思哲和多納特拉合成另外一個。”
七十年代初期,當范思哲在米蘭還是一個自由時裝設計師時,多納特拉正在佛羅倫薩學習,準備當個教師。她每個周末都趕到米蘭與范思哲一起參加社交聚會。1978年范思哲開始創辦公司時,他的小妹妹保持著與流行文化的聯系,并每天與他一起工作,舉辦各種時裝展覽。他們就像國王和王后一樣,共同管理著范思哲時裝王國。
但八十年代初兩人之間的關系空前地緊張。多納特拉正沉醉于她的新權力,此刻她直言不諱,“要放棄它很難”。1997年7月在女式時裝展示會之前,朋友們說兩人之間的矛盾公開爆發了,多納特拉試圖協調模特的形象,而范思哲討厭這樣,“夠了!”據弗雷說,他當時大罵起來:“我已決定了,我們就是要與眾不同,婦女們都想要漂亮,而不要這種東西!”
1997年7月6日,范思哲在巴黎出席了被許多時裝界批評家看成是他的輝煌頂點的時裝發布會,然后飛往紐約,在那兒他簽署了一份合同。兩天后他搭乘飛機去米蘭。7月15日黎明,范思哲打電話給羅馬的多納特拉,商量舉辦下個時裝發布會的事宜,然后出去買報紙。當他回家時,安德魯·丘納南走過來槍殺了他。
他的死使公司陷入癱瘓,也使整個歐洲的服裝藝術幾乎失去了航向。他那古典而奔放的異想天開能否在妹妹的抽象主義里延伸?并非不成為一個問題。從表面看來,多納特拉仍舊光彩照人,就像她手指上的鉆石。她說起話來滔滔不絕,與桑托正和諧一致地工作著,要把范思哲遺留的事業繼續下去。她將去邁阿密旅行,參加在當代藝術博物館舉辦的范思哲作品回顧展的開幕式。她說:“我必須回到那棟房子,我必須回到吉安尼的房間。過去我在那個房間里走來走去覺得很平和,我想再感受那種安寧。”
丹納·托馬斯,記者,現居美國。
曉輝,某高校干部,現居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