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 濤(廣州)

6月中旬的某日,在陜西的一個度假山莊,一場高科技企業融資國際研討會正在舉行。
最近一段時間,關于二板市場、公司改制、海外上市、風險投資等等一系列話題在中國從東到西、從沿海到內地日漸風靡起來。引進風險資本、上市,幾乎成了所有高科技企業的當下目標和可見的“錢景”,雖然對于怎樣與國際慣例接軌,怎樣去打動國內外的投資者,許多企業還是有如在迷云霧障之中。
會場變成了“操練場”
在本次會議的特邀嘉賓中,有兩位是在中國證券市場上舉足輕重的人物:中國證監會首席顧問梁定邦和證監會副主席高西慶博士,他們在許多場合的話語,往往被人們認定是代表了未來證券市場的方向。在整個會議過程中,他們對于具體問題實實在在的探討,透射出一種深入、透徹、直入主題的探索風格。雖然有省長、省委副書記在座,但看不到一點官本位的色彩,一種真切和坦率的氛圍,令記者大開眼界。
與會的主要是各高新技術企業的老總和技術負責人,本來將人數限于60人,結果來了100多人,擠滿了整個會議室。在會上,高西慶博士不止一次告誡與會的企業家:這是你們的大好機會,所有問題都與你們切身相關,如有不明白的地方,要立刻打斷,讓主講人把它解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澳銈冏銎髽I的,見到投資銀行的人,你必須要沖上前去,拽住他的胳膊,說你一定要給他講兩句,介紹一下你的企業,必須要有這種精神?!?/p>
第一天的會議本來是安排在下午6點鐘結束,但是,到下午的日程安排基本上結束的時候,高博士突然讓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企業的負責人,一個接一個上臺接受國內外投資銀行的提問。有位企業老總從企業歷史講起,剛回答了兩句就被高博士“不禮貌”地打斷,說這樣不行,要直接針對問題。還有一位好像還沒有想清楚問題,旁邊另一位企業的老總已經迫不及待:“我來回答這個問題?!闭麄€過程,儼然如同公司上市前的路演,公司能否被接受,股票能否被認購,似乎就在此一舉。
當天會議在晚上9點30分結束后,一些企業代表從會議組織者那里了解到投資銀行代表所住的房間,分頭敲門拜訪,尋求合作的可能性。到晚上12點鐘左右才回到大廳碰頭,交流訪問的收獲和體會,準備第2天繼續沖擊。
這是一種真正市場的力量,無論雙方所處的狀態怎樣,一切的可能性都在這種對話和溝通當中自然地發生著。
不能只是5分鐘有名

當國外的投資銀行發言人講到海外上市之便利時,高西慶博士不失時機地潑了潑冷水,并指出可能未來的中國二板市場對中國投資者更有價值。同時,他也將投資銀行的理念又向前推進了一步:“我并沒有不讓人家上市的意思,你能在哪上就在哪上,有什么本事都可以使盡。但是,第一,你能不能上?第二,你上市之后不可能馬上退休,你還要干20年、30年或40年。美國人說每個人都有5分鐘的有名時期——指上市掛牌的那一刻,那你不想就只有這5分鐘有名,過后20年活著都沒意思吧?企業家要把企業做成一個持續成長的東西,所以上市不是目的,只是一個手段,你要用企業籌來的錢把企業搞得更好?!?/p>
與會的還有中國第一位生物基因工程的博士范代娣,她正跟隨一家企業搞項目開發。當投資銀行的代表在會上問她是否出售自己的專利時,她表示堅決不會,不管別人出多少錢,為了自己的理想,她要一心來研究。會后,一些風險投資家表示,這次沒有時間,下次還要回來找她。對此,高西慶這樣評述:我們大家都很佩服她的精神,但對她來講,這種方式是在承擔一個很大的風險,因為一個人的工作生命是有限的。風險投資者看重這個技術,他愿意投錢,萬一賠了,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不能說,政府看到這個人很值得大家學習,就把她作為雷鋒式的科學家來樹一個典型,然后大家來宣傳,最后政府也投資點錢給她。過去50年,我們政府做了那么多“實驗”,最后發現都不能成就事業。
人們通常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高博士看來,當地許多公司卻是金玉其內,本身技術、產品相當不錯,但是企業的法人治理結構如何,這對于國際投資者來講是更重要的。無論是搞生物工程,搞環保產品,企業家往往認為他的產品是世界獨一無二的,但投資者可能覺得不以為然,他怎么懂這個技術?他只能了解其中的萬分之一,但是他要了解最多的是公司治理結構,目標、分析報告,看這些東西能不能把數字變成現實,那怎么辦呢?只有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有的公司花了90%的時間搞技術生產等等,只有很少的時間搞制度,搞公司治理結構。對于上市公司來說,老總可能要花50%的時間去關心公司本身的治理結構,公司的制約和控制等等,只有這樣,企業才能承擔起風險和自己的命運。
每次會議的間歇,可以看到企業家總是圍繞著投資銀行和證監會的人士,咨詢各種問題,似乎并沒注意到本省的最高領導們也在旁邊??磥?,企業家們已經意識到,只有在市場上才能把技術變成財富,而且這個過程要自己去承擔風險。
千萬不要變成“孤兒”
會議在16日上午又持續了半天,本次會議記者感到一個很微妙的地方:與會的主要是四方人士,一方是處于全國相對落后的地區,但是在高科技領域卻走在前沿位置的企業家,他們正急切地想通過資本市場來使企業升級,實現規模化的增長;第二方是來自國內外著名的投資銀行,他們一方面以非常實際的操作經驗來傳播自己的理念,說服企業如何擺正自己的觀念和位置,另一方面又在積極尋找,看值得去為哪家企業“做媒”(承銷上市);第三方是來自政府,他們更是懷著積極、熱切的心情希望架起以上兩方溝通的橋梁;第四方是來自證監會,對另三方所共同營造的證券市場提出質疑、批評、建議,并且制定出建設性的改善方案和規則。
毫無疑問的是,各方都在以一種懇切、積極的心態進行深入的交流和互動,希望彼此能深入了解,形成共識乃至進一步建立合作或同盟關系。但是,似乎總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在阻礙著彼此的深度切入,或者看似已經架起的橋梁,卻不太敢讓人安心地走上去。這似乎正是梁定邦所說的,需要時間才能逐漸抹去的東西。
會議的最后,是由范書記做總結。她說,本來上午是陜西省委常委會,但為了把這次研討會聽完,她跟書記和省長說將省委常委會挪到下午開。范書記坦陳胸臆:“我就是要學習,雖然我快60歲了,但我領導這塊,我也得學習,而你們企業家年輕,更要學習,否則很難進入到這個領域,我們千萬不要在上市之后變成一個沒有投資者理睬的‘孤兒,使企業不能持續發展。”
會議結束后,范書記隨同高博士一步不停地向酒店門口走去,“我要立刻回北京”,高博士邊走邊對記者說??墒窃诰频觊T口,范書記仍然“拽住”高博士,趁最后的機會“神侃”了半小時。
以上就是西部一個非常偏僻,以致很多人都還不知道的地區,最近所發生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