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峽高壓電氣設備國際招標采購中的技術轉讓

摘要：三峽工程高壓電氣設備國際招標采購是技貿結合比較成功的實例之一，轉讓方(投標者)、受讓方(國內分包商)和行業主管部門對此都感到比較滿意。就招標采購過程中如何促使投標者轉讓技術特別是核心技術、直接受讓方如何分攤費用并保證合同產品能在國內獨立制造、以及工程業主如何在這一過程中以“我”為主，并組織協調各方進行了敘述，同時對三峽工程這種技貿結合的方式的特殊性進行討論。

關鍵詞：高壓電氣設備；國際招標采購；技術轉讓；三峽工程

三峽工程高壓電氣設備國際招標采購的內容，包括左岸電站15臺套500kV、840MVA的三相升壓變壓器、3g個間隔的500kV六氟化硫全封閉組合電器(GIS)設備。經過與國內外著名制造廠家的技術交流，一致認為這兩項高壓電氣設備的制造水平，國內廠家與國外先進水平相比，存在比較明顯的差距。經過10多年在引進技術、合作制造和合資辦廠方面的合作，國內廠家在這些領域已奠定堅實的基礎。在明確三峽工程高壓設備采用國際公開招標采購，由投標方對技術、商務、融資負全部責任的前提下，要求中標廠商向中國分包商轉讓先進的技術，要求中標廠商的部份制造份額由中國國內分包商制造，并要求由中標廠商負責的前提下中國分包商能獨立制造一定份額的成套設備。

從1996年11月開始進行技術交流到1999年10月合同正式生效的近3年的時間里，從招標文件大綱編制開始到正式文件發售，從公開開標、技術和商務澄清到合同談判的整個過程中，三峽總公司組成有設計制造、國內行業主管部門和專家組成的專門小組就技術轉讓進行研究、協調、談判，把“技術轉讓”的內涵基本上弄得明明白白：國內各個合格分包商需要那些技術，各個投標商有些什么先進技術，技術轉讓有那些限制條件，以往的技術轉讓得失如何。最終使設備采購與技貿緊密結合，使業主、中標廠商和分包廠商以及國內行業主管部門的利益和責任都得到滿意的解決，體現了國家利益、工程利益和買賣雙方利益的一致性。

1 招標、投標和合同談判過程

在最終形成的招標文件中，明確規定招標者在綜合評議投標文件的5個因素之一是“投標者提出的技術轉讓條件和部件分包方案有利于中國國內分包制造廠商掌握投標者的技術”。并明確包括該條款在內的綜合評標因素為合同授予的優先條件。把技術轉讓與投標報價和融資條件視為十分重要的評標因素。

在招標文件的總則中，專門對技術轉讓進行敘述，并明確規定，投標者在提供合格設備的同時需向中國國內分包制造廠商進行技術轉讓，進行聯合設計，合作生產。轉讓的技術應包括使中國國內分包制造廠商能獨立設計制造投標設備所不足和必須的設計軟件、制造圖紙、適用標準、計算資料及說明書等內容以及為掌握這些內容給予技術受讓方必要的培訓工作。對技術轉讓的具體內容、進度、費用分攤由投標者與分包商協商簽訂技術轉讓意向書或協議，并作為投標文件的一個組成部分遞交給買方。對技術轉讓的費用分攤，為發揮各方面的積極性，考慮到不同受讓方技術基礎的差別，規定技術轉讓費用單列，其中買方承擔投標者新提供的軟件、圖紙、標準等技術文件發生的費用，其他費用由投標者合理分攤進入報價。

在公開開標后的澄清階段，技術轉讓作為澄清的主要內容經受了詳細的檢查。實際上各個投標者提交的技術轉讓意向書在澄清后無論在形式上、內容上都有比較大的進步。為了全面弄清受讓方的意見和態度，三峽總公司設計了—個特殊的問詢表格，征求國內分包商的意見。這些內容主要是列出制造該項設備需要的技術，包括設計圖紙、設計技術、技術標準、制造技術、檢測技術、安裝維護說明書等。在上述技術中分包商已經掌握了哪些技術，還缺少哪些技術?在與外商簽訂的意向書或協議書中已明確轉讓了哪些技術?對這些轉讓的技術的水平如何評價。對技術轉讓費用的評價如何?對技術轉讓限制條件的評價如何？還需通過業主要求投標者確認再轉讓哪些技術?接受上述轉讓的技術后能否獨立制造該項設備?在上述表格經分包商負責人簽字認可后，三峽總公司再逐個聽取中國國內分包商和行業主管部門意見，并深入進行討論。在此基礎上，允許投標商與分包商進一步就投標文件中技術轉讓協議進行復查、補充、修改，重新提交。

在與投標商逐個就技術轉讓進行澄清時，投標商重新提交的技術轉讓協議有了很大的變化。這是由于在激烈競爭中投標者受到各方壓力，為了能最終中標，在其所在國技術轉讓的法律允許下作出退讓的結果。

在正式評標階段，對技術轉讓的評價做了定性和定量評分的規定，在綜合分析各家技術轉讓內容的基礎上，從轉讓的技術內容的完整性，包括有無產品開發、設計的計算程序，制造合同產品所需的技術資料是否齊全等；從是否滿足中國國內分包商獨立設計、制造合同產品所需的技術；從轉讓的技術的先進程度以及技術培訓和轉讓的限制條件等進行評述，由技術轉讓領導小組寫出技術轉讓綜合報告并組織有關單位的專家一起進行打分。技術轉讓的評價作為綜合評標的一部分對最終決標起到了應有的作用，保證了中標廠商的技術轉讓滿足了招標文件的要求。

在決定授標時，考慮到國內合格的500kV升壓變壓器和500kV六氟化硫GIS制造廠家過去為三峽工程重大裝備所做的大量前期研究工作，由中標廠商進行的轉讓需分別轉讓給兩家國內變壓器和兩家GIS制造公司。因此，由中國三峽總公司承擔的技術轉讓費用分別由公開開標的費用增加了67%和80%。

2 三峽工程高壓電氣設備技術轉讓的特點

三峽高壓電氣設備招標采購中的技術轉讓，與“技貿結合”的基本國策在原則上是一致的，但在具體做法和內涵方面有所發展和充實。

2.1 與一般的“技貿結合”、“引進技術”、“技術轉讓”不同

“技貿結合”、“引進技術”、“技術轉讓”是欠發達國家與發達國家之間貿易的一種形式，它都要求合同設備的供貨方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程度上有償地出讓合同產品的專門技術，為合同設備采購方所在國的工業技術發展，為采購方所在國能獨立開發制造合同產品承擔責任。這與單純的專項技術進口貿易不同，那是比較單純的專利、專項技術進口，與設備采購沒有關系。要使這種“采購+技術”的貿易形式獲得成功，必須通過調查研究，弄明白投標方(潛在的供貨方)是否擁有先進的技術，受讓方(采購方所在國的制造廠商)是否具備相當的技術基礎消化、吸收、消納轉讓的技術。

三峽工程高壓電氣設備采購中的技術轉讓，是要最大程度利用三峽工程項目在國際上的知名度，利用投標者希望通過三峽合同的里程碑廣告效益的心理，引導展開最大限度的競爭，使投標方出讓主要技術，并在正式授標前同意按業主的意愿轉讓技術，承擔合同責任。

2.2 轉讓的技術內容完整、技術先進，受讓方多家受益

經過廣泛的技術交流，組織專家出國考察，充分聽取行業主管部門和國內制造廠家的意見，基本上摸清了國內外廠家技術水平的差距，基本摸清不同投標者的技術家底、核心技術。也基本上弄清楚不同的國內分包廠商所需的基礎技術和專門技術。這樣有利于在技術轉讓的落實過程中發揮業主的統籌、組織、協調作用。具體的技術項目、內容和轉讓方式由轉讓方和受讓方面對面的協商，他們在投標過程中既是主從關系，總包與分包的關系，轉讓與受讓的關系，又是在合同設備制造過程中的伙伴關系，業主和行業主管部門不越趄代庖，這保證了轉讓的技術內容完整、充實、先進。

例如在500kV三相升壓變壓器方面，投標者愿意轉讓的內容包括設計技術、標準規范、制造工藝、工廠試驗、質量控制和使用的計算機程序，計算機程序包括源程序，其中包括基本計算程序和開發性程序。并使分包商(受讓方)參加完整的設計過程，工廠制造過程和試驗過程，還保證分包商在受讓技術基礎上獨立設計、制造出合格的合同產品，使轉讓的技術受到實踐的檢驗。

在500kVGIS的技術轉讓方面，投標者除承諾轉讓設計、制造、試驗和質量控制以及有關的資料和圖紙外，還轉讓計算分析軟件，例如GCB/GIS的電場分析，過電壓計算與合閘電阻值的確定、電流及氣流場分析、盆式絕緣子的設計和計算、斷路器驅動機構機械計算等關鍵技術。

根據決策層的授標意見，轉讓方接受由招標文件中規定的“一對一”進行技術轉讓，改變為一(轉讓方)對二(受讓方)轉讓的意見，使轉讓的先進技術在國內兩家制造廠商中得到應用，使三峽右岸工程的高壓電氣設備招標在以國內為主的格局下形成有利的競爭局面。

2.3 保證受讓方能應用轉讓的技術獨立制造出合同設備

過去一般的技術轉讓只是結合部件制造分包，轉讓相應的技術，由主供貨方負責全面成套供應，對成套設備的性能負責。三峽的采購合同則要求技術受讓方在消化、吸收技術的基礎上，不但要完成成套設備的分包制造任務，并要在轉讓方的指導下，按轉讓的技術要求，獨立成套制造出合同產品，并要在業主的目擊下通過轉讓方試驗標準的試驗驗收。也就是說，這樣限定的技術轉讓方與合同設備供貨方的責任，不僅要求他們誠心誠意轉讓先進的技術，還要耐心、負責地教會受讓方掌握技術，并由受讓方在自己的工廠用其制造設備和檢驗手段獨立地制造出合乎合同要求的產品。這種全過程由轉讓方、供貨方負責的做法，體現了三峽工程的獨特方式，這就要求投標者突破過去“技貿結合”的傳統做法，要有新的思考，從不情愿到勉強接受到迎接挑戰。雖然三峽500kV主變壓器和500kVGIS從容量上和技術性能上并不代表行業最高水平，但由于其采購數量大，三峽工程的知名度以及與中國廠商將來全面合作的考慮。所有投標者都作出了十分明確的承諾。相信在合同執行過程中必將進一步豐富這種轉讓方式的內涵。

2.4 創造了技術轉讓費用分攤的新模式

在三峽機組采購中由三峽總公司承擔的全部技術轉讓費用總共約1600萬美元。這包括技術轉讓本身的費用和外國專家來華指導制造、試驗過程的費用以及中國分包商即技術受讓方人員出國培訓的生活費用等。由于三峽機組運行條件復雜，技術要求高，國內外技術水平差別較大，為了全面引進吸收轉讓的技術，考慮到國有大型制造企業的實際困難，采用這種特殊方式是必要的。

三峽高壓電氣設備招標采購中，由于國內廠家通過以前的技術引進、消化吸收、攻關開發，已具備相當基礎。不同投標者與不同的中國合作伙伴合作制造合同設備的技術各不相同，受讓方人員掌握轉讓技術的基礎也有較大的區別。投標者與中國不同的分包合作者所要求的技術轉讓費用有很大的差別，從投標文件中的66萬美元到580萬美元不等，平均都在250萬美元左右。

通過澄清、協調、談判，一方面要增加技術轉讓的項目，還要轉讓關鍵技術。一方面要降低技術轉讓的報價，同時使轉讓方、受讓方和業主以及國家行業主管部門都滿意，認真負起各自的責任。轉讓費用的合理分攤就要有利于發揮各自積極性，避免出現受讓方“獅子大開口”把已經掌握的技術、不該派出的人員納入費用計算范圍的情況。這樣做的結果，受讓方全面承擔吸收、消化轉讓技術的責任，業主把技術轉讓作為執行合同的—部分負起監督的責任，轉讓方對轉讓的技術和全部合同設備承擔全部技術和商務責任。500kV 840MVA三相升壓變壓器的全部技術轉讓費用，最終確定為438萬美元。500kVGIS的全部技術轉讓費用為485萬美元。由保變、沈變和沈高、西開共同享有的由業主承擔的技術轉讓費總共達923萬美元。

3 對此次技術轉讓方式的評價和討論

由三峽總公司為主組織國內設計、制造、運行專家和國家行業主管部門的代表組成的技術轉讓談判領導小組，經過連續、細致、反復和耐心的工作，使轉讓的技術滿足了獨立制造合同設備的要求，還具備—定程度的跟蹤先進技術和研究開發的實力；使轉讓的技術不僅有所需要的基礎技術還有關鍵技術、核心技術，使技術轉讓的費用在增加項目、提高技術品位的情況下有較大幅度的降低；從實際出發使絕大部分技術轉讓費用由工程業主承擔，分包廠商承擔轉讓技術過程中所發生的部分培訓費用和部分購買第三方商業軟件的費用。

三峽500kV大容量變壓器和500kVGIS技術轉讓的費用達到900多萬美元，是一般工程項目難以承受的費用。但經過對合同中賣方承諾轉讓的技術內容、技術深度和承擔的責任進行分析后，我們會發現，如果采用單純進口技術專利，沒有和三峽項目國際招標采購捆在一起，即使是花費1000萬美元也是買不到這樣內容廣泛的技術，買不到這些關鍵技術和核心技術，買不到這種賣方必須承受使轉讓的技術轉化為合格的、成套的合同產品的責任。這種技術轉讓的三峽模式是在三峽工程獨特的條件下出現和形成的，沒有具備三峽工程在國際上知名度的項目，沒有采用國際競爭性招標的項目，照搬照套就會遇到較大的困難。這種三峽模式充分保證了供貨方能夠提供符合合同質量要求的設備，包括分包商獨立制造的設備，同時也為三峽工程右岸12臺機組的電站廠房的高壓電氣設備國內競爭招標打下堅實的基礎。

一種好的模式不一定就能取得滿意的結果。合同中明確的各方的責任在合同執行過程中還有可能出現一些不同的理解和解釋，還會遇到由于人員的變更所造成的困難。相信作為國際上著名的高壓設備制造廠家，ABB公司和西門子公司必將在三峽工程項目上傾注其主要人力和技術，國內知名的設備制造廠家保定變壓器廠、沈陽變壓器廠和沈陽高壓開關廠、西安高壓開關廠，必將以發展國家、民族工業為己任，在受讓先進技術的同時，跟蹤最新技術進步，獨立創造出自己的特色產品。作為業主，三峽總公司在合同執行過程中的每—步都必須謹慎、嚴格，使通過轉讓的技術能在分包獨立制造合同產品中體現出來，使轉讓的技術能在中國大地開花結果。

技術轉讓是一門較為復雜的綜合性學科，涉及到一個國家深層次的經濟領域，政策性與法律性較強。隨著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技術創新已成為時代的主題，作為技術創新基礎的技術轉讓，必將得到更大范圍的發展，對一個國家的社會和經濟影響也將擴大。依據國情，不斷深化技術轉讓的內涵，形成符合國際慣例的模式，從理論上、法律上規范化，將為我國的技術發展提出可靠保證。(編輯：胡少華)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黃源芳，中國三峽總公司副總工程師、教授級高級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