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話真是這樣難嗎？

馮英子

1998年5月27日，《人民日報》的讀者來信內部版刊登了《山西青年報》記者高勤榮的《山西省運城搞假滲灌浪費巨額資金》的文章。其后，《南方周末》、中央電視臺的《焦點訪談》以及眾多媒體在同年9月份連續作了報道，山西運城的假滲灌事件，乃轟動一時。

不料高勤榮的揭露報道發表后不久，山西省紀委有關人員找到山西青年報社跟高“談話”，主要讓其回答三個問題：一、為什么要寫這份內參？二、寫內參的動機是什么？三、誰提供的線索？

據《南方周末》的報道，開頭對高的“調查”還是比較一般的，不過想給他一個“紀律處分”之類。但隨著各地報紙揭發的深入，對高的“調查”也升溫了。1998年12月4日，高勤榮去北京反映情況時，被跟蹤而去的運城警方連夜帶回運城，紀檢、公安人員隨即搜查了高勤榮在太原的家。

1999年4月，運城市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罪、詐騙罪、介紹賣淫罪，對高勤榮提起公訴。1999年8月13日，運城地區中級法院終審裁定，以“受賄罪”、“詐騙罪”、“介紹賣淫罪”分別判處高勤榮有期徒刑5年、3年、5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2年。

以上所引的材料，均采自2001年1月11日《南方周末》第六版“本報調查”的《反腐記者講了真話以后》一文。

《南方周末》是發行量很大、在全國極有影響的一家報紙，這篇報道是“2000年12月份本報記者以及中央新聞單位的同行趕赴山西對此案進行調查”的結果。在新中國的新聞記者剛剛有了記者節的今天，讀這條報道，不能不感覺到心情的沉重，難道說真話真是這樣困難的么？

山西運城地區耗資兩億多元，欺上瞞下的假工程，早經很多媒體的揭發，1998年10月31日，山西省原省委書記胡富國在運城召開的“全省加強黨建整頓作風工作會議”上說：“運城地區1995年提出要在半年時間內發展100萬畝滲灌，愿望是好的，但缺乏科學依據，頭腦發熱，盲目決策，在群眾中造成不好的影響，這就是思想作風問題的表現。對新聞輿論監督批評，我們的態度是：一歡迎，二接受，三改正。”

胡富國書記的這一席講話，實際為山西運城事件作了很好說明，即當地干部頭腦發熱，盲目決策，在群眾中造成不好的影響。而現在的事實是：造假工程的嚴重后果未予查處，而反腐的記者高勤榮卻因證據不足的罪名被判入獄，這不是一種反常的現象么？

講真話，是新聞記者的天職，也是新聞記者的職業道德。遠在30年代，當中國青年新聞記者學會成立之始，范長江同志就號召全國記者不用曲筆；如今我們對全國記者的教育，也在強調說真話的重要。而揭露運城造假工程的記者落得如此下場，那么今后誰還敢于說真話呢？當然，倘若高勤榮的三個罪名證據確實，當然罪有應得，別人是無權置喙的。但根據《南方周末》的記者調查，這三個罪名，似乎都是證據不足。對于一切檢舉揭發人的保護，我國法律有明確規定，而高勤榮的遭遇，卻與此大相徑庭了。

講真話真是這樣難么？此事希望引起全國新聞同業的注意，也引起司法當局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