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煥頤
父親是深度近視,但他的性靈從不近視。也許是遺傳,年才弱冠的我就和眼鏡結下了不解之緣,度數由淺而深,直到如今深化而為眼疾,眼鏡對于我似乎失去助視的作用。然而,我始終無法離開眼鏡。這倒不是習慣使然,而是不戴眼鏡,休說遠視百步之外,就是近在咫尺的書報,也如霧里看花。倘說日月為宇宙的雙目,日月不 明,有天文臺上的激光望遠鏡,足以洞察宇宙昏暗。那么,人身亦小宇宙也。有沒有這樣的眼科醫生,發明類似的人文眼鏡:可以拯救人的病眼呢?人的雙目也是人的日月呵!
眼睛,乃人的心靈的窗口。兩千多年前的孟軻就曾經以明確的語言告訴我《胸中正,則眸子良焉,胸中不正,則眸子渺焉》。可見,眼神的清濁,在相當大的程度內,乃是一個人心靈的外露。正因為這樣,所以人們才說:人的眼睛一如人的心靈,容不得半絲半厘的灰塵。保護眼睛的純凈,首先得保護心靈不受污染。當然,眼睛有病,如近視、老光、散光、屈光,并不等于人的心靈就有毛病。更不等于凡戴眼鏡人都是心術不正——靈魂有毛病——胸中暗藏機險。否則眼鏡豈不成了一個人偽善的包裝,奸詐的掩體。而眼鏡公司或眼鏡店,豈不是包裝邪惡的場地,應當打壓了。同樣,不戴眼鏡,顧盼自如,或者莊敬、或者凝重、或者冷靜、或者靈動、或者熱情而機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并不等于胸中正,則眸子亮焉。更不等于就是胸懷坦蕩,熱情洋溢,目光遠大的正人君子。否則眉清目秀的秦檜、嚴嵩、汪精衛,雙目炯炯有神的袁世凱,講究目不斜視的蔣介石,豈不都成了賢才人物,可圈可點了么?而現實生活中的不少明眸皓齒的俊男靚女,我們是不是認同他(她)們的心靈都是光風霽目般的美好呢?
古今中外,歷來如此,眼睛健康者,未必就心靈健康。有眼疾者,未必就心靈不健康。戴眼鏡的近視者,決不等于寸光如鼠。不戴眼鏡而視物清晰者,決不等于其人就是慧眼識利弊。貝多芬、阿炳,不是雙目失明嗎?但,他們的心靈充滿光明。蔡元培,錢鐘書先生,不是戴眼鏡的近視么?然而,這無傷于他們的大智大慧,大賢大德的誠中形外。今天,我們把眼科醫生的培養、眼鏡磨制的工藝的求精……定格為系統的光明工程。這是百分之百的準確定位。然而,這只是治標之術,非治本之道。因為,忌之大者,莫過于色盲。哀之甚者,莫哀于心盲。倘不從此兩盲入手求精治之道——系統的光明工程,即使眼科醫生的醫術再高明,磨制出來眼鏡質量合乎法定規格,那么,光明工程,面對為各種形形色色的物欲、利欲所障的“睜眼瞎”及近視眼,只能是隔靴搔癢。一句句,是無力拯救色盲和心盲的。
然則,如何來拯救呢?按照中國的傳統,儒家講究敬,道家講究靜,佛家講究凈。隨著歷史的轉換,時代的移異,小平老人,這位中國人民的兒子,把她定位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前者為內圣之道,莊敬自治,收己及人,由里到表,以求得心明眼亮。后者乃外王之術。蹈奮勵勇。脫貧出困,由物質到精神,力圖全民族的衣食足而知榮辱,進而開智慧的“天目”。從哲學層面來審視,乃是道與術的結合。從文明的悟性來深思,乃是我們民族時代的哲人的大智慧給歷史的圣哲們的大智慧的回應。應當說:這里飽蘊文化內養從道至術的“系統光明工程”。可現實層面的回答,確實光明之中有不少負面:衣食足而并不完全知廉恥——不是以物欲膨脹為辱,而是以拜金為榮。一雙眼睛充滿酒色財氣。其故安在?答曰無他:只不過是極端的個人至上、個人主義第一。極端的唯利是圖,唯財至上,尾隨西方極端腐朽的色情暴力,拜金游戲規則,施以現代文明的包裝術。冒充智慧的文明,美其名曰時尚文化,招搖過市惑情罷了。因此,系統的光明工程,就不能不呼喚我們時代的火眼金睛的大智慧。然而,大智大慧的火眼金睛,不是人人皆具。這又不能不用合乎“質量”的眼鏡——能動的外力,以輔蕓蕓大眾的近視。借以洞穿一切衣冠入時的邪惡,進而避色盲之苦。因為我堅信蕓蕓大眾的樸實良知,并未完全心盲。
然而,安在哉?——這樣的眼鏡!
于是我呼吁:有這樣的眼鏡店,眼鏡公司,發明,并磨制這樣的眼鏡。讓所有色盲和心盲的視力,都能得到外力的矯正!進而還固有的眼神,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