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 克(北京)

常言道:"食色性也",又道"秀色可餐"。此中的"色",一般被理解為"男色"、"女色",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偏狹。難道美麗的山川風物就不能讓我們留連忘返,三月不知肉味嗎?
"五·一"放長假,萬民歡騰,紛紛出門覓秀色而餐。本人也不能免俗。這不,"五·一"一大早,即和幾位經濟學家朋友,搭伴跑到了京郊一個名叫"桃葉"村的地方,釣魚、吃魚、住宿、爬山、攀長城、騎馬,不亦樂乎!
呼吸著新鮮空氣,曬著太陽,不由得"精騖八極,心游萬仞"。掐指一想,桃葉村的秀色,最關鍵的是空氣、水、陽光、青山。按以往經濟學教科書的介紹,這些都是大自然的賞賜,稱不上是稀缺品(尤其是空氣和陽光),因此,可免費獲得。不過,對于這一點,我在上大學時就曾經懷疑過。記得我當時問過老師,在我的老家江西,有好多村民為爭水打得頭破血流,怎么能說水是免費品呢?空氣和陽光好像是可以無限供給的,可是村里爭曬谷場也會大打出手,可見陽光固然無限,但放在特定時間和地點仍然是有限的,怎么能說是免費品呢?
工業化、城市化、現代化對資源的開發越來越厲害,如果說,原先還覺得空氣、陽光是非稀缺資源的話,現在正越來越成為稀缺品。要不,怎么說陽光、沙灘、海水是現代三大旅游資源呢!隨著工業的發達,綠色、環保以及鄉村變得稀缺了。于是,誰要想消費綠色、環保以及鄉村,誰就得付很多的費用。像我們這次只不過是在京郊隨便玩玩,但十多個人每個人平均起來各花了大約上千塊的人民幣,真是花錢如流水。村里人搞旅游想必比種地強多了,也比搞一般鄉村工業強多了。
所以,保護環境,保護自然,"廣闊天地"完全可以"大有作為"。試想,在市場經濟的情況下,當人們吃飽了肚子,食的滿足到了邊際效用遞減的時候,對秀色的追求必然與日俱增,秀色可餐而且秀色必餐,秀麗的山川人們保護和開發還來不及,誰還會去破壞?
那么,中國自然環境破壞如此嚴重,毛病何在呢?其實,這不是現代化的錯,而主要是產權不清的錯。在產權不清的情況下,保護不受益,破壞反受益,因此大家不去破壞才怪呢!眾所周知,中國的土地也罷、山川河流也罷統統屬于國家,是所謂的"公共地",也就難免出現國有企業中人們所看到的這樣或那樣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公共地悲劇(tragedy of the commons)"。其含義是,資源如果缺乏排他性的所有權安排,就會導致對這種資源的過度使用,最后破壞公共地。譬如有一塊公共草場,最佳的放牧量是1000頭。但在人人都可自由放牧的情形下,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多放一頭羊沒有什么了不起。這樣,最后說不定1萬頭羊跑了出來,草場不被破壞完才怪呢!
自古以來,中國大地自然資源破壞嚴重,就是因為"公共地悲劇"一幕幕地上演。雖然"率土之濱,莫非王土",表面上產權是清楚的,但其實不然,這是歷史上對資源與環境認識的根源,而現代中國的產權制度更加模糊。與此同時,破壞的技術更加發達,因此破壞的結果也就更加嚴重。我們可以用一個簡單的公式來表示:產權不清+現代化的技術=對資源的空前的破壞。
當自然環境不斷被破壞,秀色在中國也就越來越成為稀罕物。
我曾經不止一次佇足黃河邊。可憐的黃河如今已是十年九斷流,幾乎成了一條內陸河,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前些年斷流限于山東境內,現已上延至河南河段。照此下去,專家們估計3000年后,黃河流域將成為不毛之地,母親河到時將僅存于記憶之中。
我也曾多次經過長江,每次我似乎都聽到雄渾的江水在哭泣。長江流域流失土壤的總量已經遠遠超過了黃河流域,其后果和潛在威脅也較土層深厚的黃土高原更嚴重。有人統計,即使按每年24億噸的流失速度的保守估計,300年后,整個長江流域也將土枯巖裸山窮水盡,而全流域2億多畝山區丘陵的旱地在四五十年后,一大半將率先無法耕種。
如果希望有更多可餐的秀色,就要引入國土資源的產權變革。就像糧食,過去中國人無論如何搞運動學毛選、放精神原子彈,終究吃不飽肚子,后來一改產權,搞了聯產承包責任制就好了。中國人現在既然到了人人餐秀色的地步,但土地山林河流資源的產權改革還沒太大動靜,是該考慮這方面的基本的制度問題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