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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黃了的一頁

2002-04-29 00:00:00
百年潮 2002年2期

我很不情愿地打開這個回憶。這是已經泛黃了的,年代久遠了的一頁。當人們興高采烈地禮贊這頁歷史的時候,我只能沉默不語。當人們都在訴說,我又似乎不得不說的時候,我感到痛苦和難堪。我想到,當年我們大家懷著一顆純潔而又幼稚的心,充滿著理想和希望的心,幾乎像朝圣一樣的虔誠的心,來到這個向往已久的名校北大,求取學業、知識和人格的培養。但是,這一切,后來似乎都被扭曲了、以至碾成了碎片。事情好象不應該是這樣,但歷史卻嚴酷地證明這已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人生的路竟是如此復雜和坎坷,即使今天掉頭回顧時,仍不免感到沮喪和失落。這時,我首先想到的是,我那最親密的同學之一、同班年紀最小、但卻最早離我們而去的殷晉培……

1992年1月底,我從香港中文大學作了三個月學術訪問回來,恰好那天吳泰昌從廣州先我半個小時到達北京機場,報社派了一個車同時接我們兩個人。我一上車,泰昌就告訴我,殷晉培歿了,因癌癥動手術,又因心力衰竭而死于手術臺上。吳泰昌用我們一些在京的同學名義聯名發了一份唁電給晉培的家屬。這個意外的噩耗震驚得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我在謝了泰昌以后很久,才顳颥地說了一句:“人生無常啊!”

回想起近幾年晉培的情況,我才發現事先已經有了一些征兆。以前他到北京來,一般都會到我家來吃飯聊天,有時酒足飯飽以后,還興致勃勃地和我孩子開玩笑說(用上海話):“爺叔老酒吃飽,黃湯灌滿了,現在要走了。”但是,近年來時,我備的酒菜雖然也是滿滿一桌,且知他是美食家,但他卻舉箸不下,甚至帶著愁容說:“現在對吃一點沒有興趣。這酒,我也不大碰了。”他還說:“我現在什么想法都沒有了。我只想到兩個孩子還小,特別是小的還剛上初中,我老婆也還年紀不大,文化又不高。所以,我只想盡量多積些錢,留給他們。”那時他才50剛剛出頭,我不明白他何以出言如此凄愴,更沒有想到不幸竟成了讖語。

他是我們班上年紀最小的一個,現在他卻最早離開我們,在以后的許多日子里,他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浮現徘徊,但不是那個頹唐萎靡的形象,而是精神清朗、瀟灑自信的殷晉培。我常常痛苦地想,如果有個正常的發展,像他那樣聰慧而富有個性的人,在學術或寫作上,該能作出多少貢獻;他又該健康地多活多少年啊!

1955年9月,全國莘莘學子中的兩千多名被錄取的優秀者,從各地來到北大。那年,北大的在校學生達到近萬人,經過院系調整后大批著名教授也云集于此,真是一派空前的欣欣向榮的盛況。校園里也正大興土木,建造教室樓和宿舍,但還未來得及完工。我們這批剛報到的其中約五百名(?)新生也就只能暫時棲身在小飯廳里。雙層鋪密密麻麻,擠得像沙丁魚似的。

這時,我認識了殷晉培。他的穿著很平常,一身布衣,只是比較整潔、比較新一點而已,但在那個困難的年代,已屬不易了。特別是中文系學生,都穿得很破舊,不修邊幅。像殷晉培那樣稍稍講究儀表修飾,就顯得有點扎眼了。他平時揚著頭,一副不大愛搭理人的派頭,大概也是容易引起非議的原因之一。尤其那時總是管頭管腳,即使生活細節,言行舉止,也都在大家關注之下,甚至上綱到“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什么什么的。

有一次,我在小飯廳外的水池旁,遇到新聞專業的一位姓許的同學。閑聊時,說到殷晉培。他不同意人們對殷晉培的某些偏見。他說了一件具體事情:有一天早晨,水池堵塞了,臟水積滿了大半個池子,人們都匆匆地只管自己盥洗,任憑水池愈漲愈滿,都不理會這件事。只見殷晉培正用自己的雪白的牙刷泡在臟水中捅下水道的管眼。姓許的同學說:這只是一件小事,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從中也能看到一個人的品質。

我當然同意他的看法。后來與殷晉培更熟悉了,彼此相處友好,了解更深,愈加覺得當年姓許的同學的話是非常正確的。

殷晉培出身在一個手工作坊主的家庭。他的家在上海閘北基層的市民居住區里,是一座簡陋的二層小樓,樓上是住家,樓下是作坊,所謂前店后宅的家庭作坊。可能生意還不錯,日子過得可算小康。他有五個兄弟妹妹,他排行老大,極受母親寵愛,也為全家所鐘愛。他生于1938年,因資質聰穎,學習成績優秀,升學時有過跳級,中學畢業時只有十七歲。他就讀的市北中學是個老市立的學校,相當于現在的所謂重點中學。如今又考上了北大,在他周圍的老師、同學、家人,無不投以贊美的眼光。他自己當然也躊躇滿志,登上了北上的列車。我后來與他開玩笑時,就叫他,“小神童”。

也許因為這樣,殷晉培身上有點孤傲的脾氣,對政治幾乎不感興趣。他在中學時沒有入團,到了大學也從不曾想到入黨入團,可能他對自己這種身份還頗表示滿意:一個無黨無派的民主自由人士。他也從不參加任何學生課余社團活動。他與其他系科專業、其他年級的同學也無交往。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北大讀理科,偶然來看望他,關系不算特別親密,后來這個哥哥被派去捷克留學了。因此,日常除了上課、跑圖書館以外,生活是寂寞的。星期日,偶然他也會一個人跑到城里去看京戲,吃小館。回來與我大吹一通,對京戲贊不絕口;然后,又對我坐冷板凳看了一天書,調侃一番。他好象很滿足這樣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入學頭一、二年氣氛相對來說還比較寬松,也就能容忍像他那樣獨來獨往的“獨行俠”的存在。有的同學叫他,“小少爺”;還有的開玩笑叫他,“小壞蛋”。完全沒有惡意,只是嘻嘻哈哈地叫,他倒也不惱,隨你們亂叫。

殷晉培對老師很尊重,也愿親近。學先秦文學時,他與蕭雷南先生接觸較多;學魏晉隋唐文學時,與陳貽欣先生有所往還;后來又與馮鐘蕓先生師生情誼甚深,可謂成了入室弟子,離校后工作多年,也還常去探望問候。他雖自視較高,也有清高思想,但傳統的尊師觀念還是很深的。所以,這幾位老師家里(蕭先生不久調內蒙古大學工作),有時也常去走動。

到了魏晉隋唐文學這段時,殷晉培顯得特別活躍。他喜歡詩歌,聽林庚先生講建安風骨,講“風”字,大家幾乎都如癡似醉了。他和顧卓宇在寢室里說著說著模仿起林先生講課時的神情,那種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樣子,大家都樂了。殷晉培也欣賞李白,愛借用“布衣”自況,諸如“生不用封萬戶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這些豪放、清高、張揚自我個性的浪漫詩句,是那時殷晉培常喜歡背誦吟唱的。其實我們都喜歡、都欣賞。但因為他講得多,又不無偏激處,說話急了,還有點大舌頭的“嘶嘶”聲,大家就故意與他爭辯,把他攻一頓。我學他那種“嘶嘶”聲揶揄他,他惱了,就把我出氣,罵我“老棒菜”。“老棒菜”是王大鵬給我取的外號,因為我是班上年紀最大的之一,當時二十四、五歲的人,在他們眼里當然是個老家伙了。

那真是我們的黃金歲月,沒有什么憂愁牽掛,只須埋頭讀書,考試時幾乎門門都是五分,好不得意。就這樣在北大校園里度過了這一段比較自由的、學習氣氛濃厚的、心情舒暢的學生生涯,可惜過于短暫了些。

我們進北大不久,就迎來了向科學進軍、重視知識分子、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等等比較開放寬松的政治文化環境。高教部批準的《高校專業介紹》(書店里公開出售的)中說,北大主要是培養高等科學研究人才、高等學校師資……。馬寅初校長、江隆基副校長在作報告、講話時,都對北大的教學培養目標講過類似的意見。系主任楊晦先生對新生講了上述任務后,還特別強調:我們中文系不培養作家。也許就因為這個原因,比我們高一屆的劉紹棠,不久就退學當專業作家去了。

就在我們孜孜以求于學術的時候,社會上的所謂“鳴放”漸漸活躍起來,各種對時弊、對官僚主義、對一些消極負面的社會現象、政治生活的批評也多起來了。我們這些大學生很自然表現了熱情的關注:天天看報,天天議論,都是自發的……。后來校園里也有了大字報,還有了演講,辯論。至今,我的印象里,周圍同學雖然對此都很熱心,卻少介入的。也就是說,似乎沒有人去貼大字報、發表公開演講,不過是在寢室里議論紛紛,互相爭辯,即使很激烈,爭得面紅耳赤,也就如此而已。

當時我對共產黨和社會主義是絕對相信的。但面對日益活躍的社會思想,我顯得很矛盾:我為報上揭露的很多消極、丑惡的現象感到震驚和激怒,但又惶惑不解。如有些報刊透露的有關赫魯曉夫秘密報告中的點滴;對于有些文章,如田漢的《為演員的青春請命》等等,十分贊賞和共鳴;但對有些涉及政治制度的大問題的批評,我有點不知所措,以至反感。所以,那些日子我是在興奮、困惑、不安中度過的。

1957年6月8日以來,社會上發動了反右派斗爭。學校里也有了所謂“反擊”,但并沒有布置到班級。7月初,我按慣例在放假的第一天就回家去了。后來才知道在我走后,上面緊接著就把反右派斗爭深入到學生中間、以至具體到班級里來了。晚走的同學因此又滯留在學校里參加了半個多月的反右運動。

9月初,人們返校開學上課,同時更大規模展開反右派運動。隨著斗爭曠日持久開展下去,上面追查的范圍也愈來愈廣,凡有一言半語被認為不合適的都有可能成為運動的對象。班上的王大鵬、李坦然也都隨之落網了。有一次在楊晦先生家中,系黨總支召開的各支部書記會上,研究學生中的右派問題,有一位總支委員(新聞專業的老師)說到米震中:這樣的人你們還不劃?我在會上作了一些解釋,說明這個同學平時對黨的態度還是很好的。人們似乎覺得我的這種解釋很可笑,有點右了,也就不由分說給劃上了。米震中也是與我同室多年相知很深的,這時我心里翻騰不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愧疚,覺得很對不起他。回到宿舍,我都不敢正面看他,殷晉培的處境也愈來愈不好。我至今都想不起來當時他有什么言論。至于與人爭辯問題,對校園里的某些大字報講點自己看法,講話時容易激動,總是有的,這也算不了什么。但學生中被煽動起來、殺紅了眼的也是有的,要揪他的聲勢不知怎么大了起來,別的班同學甚至把大字報貼到他的床鋪欄板上、床邊墻上,要他交代。殷晉培出生以來哪里見過這等場面,當然很緊張。平時的傲氣一下子沒有了,進進出出沉默寡言,心事重重。我也為他著急,后來與班上黨小組同志商量,決定由我找他談一次話。我約他走到哲學樓,找了一間空教室,談了一、兩個小時。幾年來,我們頭一次這樣嚴肅地談問題,而且我是以黨支書的身份,居高臨下地與他談話。他也頭一次那樣虛心馴順,表示自己對黨、對社會主義是擁護的,對當時校園里的某些言論也是不同意的。他說到自己每天記的日記可以證明。我照例批評了他平時的驕傲、不要求進步等等,希望他從此吸取教訓。為了避嫌,我請班上團支部書記古萍要來他的日記審看,然后我再看,然后我們兩人交換了意見,都認為他對黨的態度基本上是正確的,是好的。班里的黨員也都同意這個看法。這件事也就這樣過去。

但是我后來漸漸感到殷晉培變了,大大地變了一個樣。我看殷晉培是嚇怕了,因為恐懼,至少在表面上不那么狂了,凡是政治問題,他很小心,決不亂說,力求緊跟黨的指示,態度鮮明,甚至努力表現得積極一點。但他還是不會去傷害別人。他收斂了自己的狂傲,壓制了自己的思考,也漸漸扭曲了自己的個性。他不再是那個天真、單純、狂放的少年了。

有一次,我到校醫院作X光檢查,發現我的肺病病灶又有一點活動的跡象,栗逵大夫要我服用“雷米封”。那正是我的心情十分苦悶的時候,如今有了這個生病的理由,我就向系黨總支領導呂德申先生提出辭去黨支書工作的要求,黨總支同意了。然后我又發現二十九齋的三樓西側,有一間空房,就向學生科提出能否暫時借我住用,以免疾病傳染給別人。學生科也同意了。從此除了上課和一些班上的活動外,我和大伙有一點疏離。在當時情況下,我竟然還能獨住一室,不受干擾,一個人安安靜靜讀點書;幾乎是每天下午,都獨自到西校門內北側的樹林里散步徘徊,那里幾乎人跡罕至,是我排遣煩惱的地方,我甚至想退學回家,因為那時課上得愈來愈少了,我覺得既然不能好好學習,留在這里也已沒有什么意義了。當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這已是1958年上半年的事情。

暑假來臨時,我又一放假就走了。晚走的同學留在學校里,竟轟轟烈烈破除迷信,搞起科研,集體寫作了一部紅色文學史,我是在家中看報才得知的。假期結束后,回到學校,大部分同學下鄉參加秋收勞動還沒有回來。系里派我領著一撥老教授(包括游國恩先生,但來了一次就沒有再來),在南校門外日夜“大煉鋼鐵”,其實就是坐在地上砸磚頭、和泥,想砌“煉鋼爐”。折騰了一個星期,留下了一堆堆土疙瘩就收場了。

當同學們回校后。我看到殷晉培的精神特別好。對于科研、寫書、勞動,都充滿了熱情,講起話來總是很興奮的樣子。我深深感到他是真誠地有了變化,變得積極、向上了。對照我自己,反倒變得頹唐,因而自慚形穢。但他在后來發生的“全校”(實際上是上面指揮的少數人)討伐馬寅初(開始是以“辯論”的面目出現的)的高潮中,又忍不住悻悻地罵那些上臺批馬老的人,罵他不講道理,胡扯。

說起那次“辯論”,斷斷續續對馬老批判了一、兩年,到了1960年春,不僅開大會,還用麥克風在全校園直播,我們被組織在宿舍里聽。馬老在學生中一直是深受尊敬的,甚至喜愛的。當時他在論辯文章中正氣凜然地說:“我雖年近80,明知寡不敵眾,自當單身匹馬,出來應戰,直至戰死為止,決不向專以力壓服不以理說服的那種批判者們投降。”說得我們心里熱乎乎的,在宿舍里都毫不掩飾地叫好,殷晉培就是其中一個。現在,面對這種蠻橫的、惡意整人的辦法,打擊、傷害這位有崇高威望的老學者、老校長,人們的心里是過不去的。像殷晉培那樣平時說起馬老幾乎引為驕傲的人,當然不能容忍。所以,他的本性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來了。

那時,我總有一種凄涼感。可能因為五年北大生活要結束了;也可能因為連續搞了二、三年的運動、勞動,入學時公布的教學計劃早已被拋在一邊,許多學習課程也已停掉,竟然說不清楚學習的成果是什么(既沒有做畢業論文,更無答辯等一套);還可能是同學們工作分配的情況遠不是像入學時所說的那樣,幾乎像鳥獸散,各奔東西,誰知何日再見;大躍進失敗后,社會上物資、食品供應緊張,市場蕭條,也因此使自己對未來的命運忐忑不安;當年我辭去上海政府機關中的工作來到北大,是為了想從事自己心愛的文學事業,如今又分到另一個政府機關,這又能做什么呢?……我就是懷著這樣的煩惱、憂愁和無奈離開北大的。

殷晉培分在文學研究所當研究生,這可說是上上的結果了。過些日子,我去文學所看他,意外的是,他說,國家經濟困難,文學所人員要減少,他和孫明惠等都要另行分配,他可能去東北鞍山。他好像并不在乎,很平靜地談這些事。我和他還談到去那里后,搞研究恐怕不行了,不如深入生活搞創作吧。他竟表示,搞什么都無所謂,自己甚至對文學已沒有多少熱情了。我只好勸慰了他。其實連我自己都很茫然。

沒有想到這一別,竟過了14年后才得重見。1974年夏,我因公出差到沈陽,見到黃衍伯、張毓茂。然后,特意到鞍山去看殷晉培。當我走出車站第一眼看到他時,不禁大笑了起來。這位最小的師弟竟然已經謝了頂,頭發稀稀疏疏的。他笑著問我:“笑什么?”“你才36吧!怎么……”他倒很開朗地大笑,并不介意。

那次重聚,我們都很高興。他講述了畢業后的情況,幾乎沒有正經做過什么與文學有關的事情,文革中隨大流鬧騰了一陣,后來到鞍鋼去當工人,在爐前實實在在干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告訴我,在煉鋼爐前干活是如何沉重累乏,下班后像垮掉了似的。他常常一口氣喝掉兩瓶啤酒用來解乏。但是,他和工人關系相處得很好。現在已經到機關(文聯),也沒什么正經事可做。

他大概就是這樣混到“文革”結束。其實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混過來的呢?

七、八十年代之交,他到北京來,看訪了謝冕等同學,聽到了許多“新奇”的意見,大為驚訝,笑著對我說:“不得了,北京思想最解放的、也是最‘右’的,竟是那些‘布爾什維克’。”他當然很欣賞這種變化。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他的思想卻并沒有太多的大的變化。

從那以后,我們幾乎每年都有機會見面,他總有點公事來京。隔些日子,也有信函往還。可說是推心置腹,無所保留。所以大致情況還是了解的。用他信里的話說:“我仍渾渾噩噩、自由自在過日子。有時倒也想做些什么,但又覺得無啥正經事可干,也就看些閑書,且逍遙度日。”其實,他內心何嘗不渴望好好工作。隨著對知識分子的重視和政策的變化,當地對他的工作安排也有過考慮。開始是醞釀調到省作協,結果市里因“愛惜人才”而不放。后來又曾想安排他當市政協委員,他對著領導哈哈大笑,說自己想參加共產黨,決不以民主人士身份進政協,弄得領導好尷尬。再以后,又曾想讓他去文化局擔任個職務,大概因為人事關系等種種說不清的原因,還是沒有結果。后來有一位新領導甚至想調他去市委當文藝處長,一了解他連黨票都還沒有,大吃一驚。總之,80年代前半期,為了他的工作問題,頗有點故事。最后都不了了之。我想原因還是不理解知識分子需要什么,沒有更多考慮怎樣發揮他的專長。

既然他自己無意于做“官”;說實話,這“官”也不是他這等人做得“好”的。于是,他就長時間成了一個“閑人”。因為分給他做的一點事,實在經不起他一做,有時“整天無事可做”,只得用寫作來打發光陰。高興時,寫一點文章;沒有情緒時,索性閑蕩著。他說:“我只想求得相對自由身就可以了。人生難得自由,愿閑則閑點,愿干則干點,能有這種相對的清靜和自由,實在該知足了。”他就是看重自己的這點“自由”,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給他大兒子取的名字叫“殷方”。我問過他是什么含意。他說:“我希望他做人要方正,要端方,要正直,不要圓滑,不要投機取巧……”可見,他對工作、生活的態度,貌似玩世不恭,其實是滲透了自己一生的痛苦經驗,但又不愿屈服于世俗,只好用這種曲折的游戲人生的假象出現,真正的內心里卻是充滿著對于理想的執著熱烈的追求。

所以,那時他寫的文章、表述的一些文藝思想,常常出現較多的矛盾。試想對他這樣一個人,省里竟有一些人會認為他“左”,有時還會鬧成一點不小的風波,一時成為人家欲射之“的”。這實在是對他的很大的誤解。他說,“這些年來罵我‘左’的人有的是,聽得多了,我倒反而不往心里去了。”為了這個事,我與他聊過好幾次。我自己早在80年代初就已被一些權勢的人目為“自由化”,可見我的思想是什么樣的了。他卻很明確地對我表示,許多重要問題的認識是完全一致的。但是,他說:“老兄還是一介書生,書生氣太足,依你的書生之見去治國,一定失敗。你講的道理都對,就是不切合實際。”他的一連串的所謂“書生”,是指說什么都是白搭,當政者的事最好是少管少說。

他對我說過他的基本思想是:“現在中國,吃飯不能撐飽的大概還大有人在。我可能有點偏激。我始終認為中國現在要解決的是生活中最緊迫的吃穿問題,是要滿足最起碼的生存條件。然后才是其它。”所以,他對文學,遠不像有些人那么看得重,更不主張幫倒忙。他說:“我還只能更多從政治的眼光去看待文學,我也頗能理解政治家們的苦衷,所以不愿為他們制造麻煩,而應當讓他們有一種機會,讓他們試著去改變目前的現實。不這樣,又能是什么別的出路呢?”

這些話,當面講過,信中也講過。他完全是一個鄧小平理論的忠實擁護者,最好的宣傳者。只是對思想文化的作用估計不足罷了。無論如何是不能把他推到“左”的一面去的。然而,過分的體諒和信從,有時就會影響自己的獨立思考。時間長了,漸漸地就少了批判的鋒芒,創新的動力,甚至折斷了思想的翅膀,使自己的精神變得平庸、委頓起來。青年時代的那次打擊和威懾使他恐懼害怕,影響到一生的做人,都不能從那陰影里走出來。那個狂傲、富有激情、充滿幻想的北大學生殷晉培再也見不到了。雖然,他對周圍的庸俗和腐朽繼續保持著嘲弄、蔑視的態度,也只是個人化情緒化的表現,因為他并不真正的想去觸碰什么,創造什么,而本來他是可以做到、做得很出色的。

人們已經談得很多的話題是,那個年代被戴了政治帽子的人的故事。我卻講了一個被那場風暴驚嚇了的另類,那是更廣泛的難以估算的一群,人們恐怕還沒有來得及注意到那種更深沉的悲劇。真是禍及全民族啊!我無意、也沒有資格對我的老同學作任何評論,更無擅加褒貶的意思。我只是在回顧反思往事時,禁不住自己的痛惜、傷感和遺憾之情。

但是,我永遠認為,北大是一塊奇異而膏腴的土壤,無論有過怎樣的氣候和風向,有過怎樣曲折和災難,都不可能把她的植根很深的獨特的歷史精神摧毀或動搖。凡在這里學習、生活過、受過熏陶滋潤、哺育營養的人,都不能不受到那種自由的思想、民主的精神、張揚個性和獨立思考的風氣,以至寬容、大度、追求科學創造的學術傳統的影響,在這樣特殊的歷史人文環境中呼吸成長。我和同學們都曾拜領了母校這種賜予和恩澤,才能在風風雨雨中走過來。殷晉培,他那張狂不羈、心存正直的作派和為人,不也可以看到北大的某些血緣因素嗎!

往事已逝,留下的是空悲悵。“覺今是而昨非”,來者還可追。我們這些生者又將如何呢!這正是我寫這篇文字時需要面對的。

(責任編輯:蕭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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