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維欣風險投資公司副總裁郝明瑋
個人簡介:
郝明瑋較早介入中國的風險投資事業,從1994年與部分中國青年科學家共同籌辦“中國青年科學家項目投資管理公司”開始,到1998年9月在北京發動并舉辦首屆“風險投資進入中國98年高層研討會”一路下來,又在全國特別是中國西部地區舉辦了多次這樣的會議,主旨倡導創新,倡導知識與資本的結合,倡導和推廣本土化的風險投資理念,借以拉動中國新興產業的發展。郝明瑋因為強調風險投資的中國傳統文化本色,與洋VC(風險投資)形成鮮明對比。
中國的發展已經到了一種邊緣狀態。20年改革開放使中小企業更為靈活有力,因特網又使所有的企業可能坐到一個信息平臺上,風險投資和資本市場也越來越與民間企業發生關聯。加入世貿組織,使中小企業更加理直氣壯首先要求國民待遇。金融形態和金融工具也在悄悄發生變化,再也不是政策和銀行一統天下了。回歸理性時代的資本,開始關注、喜歡企業和企業家根本性、創造性的活動。
2001年12月,《當代經理人》在采訪人民大會堂召開的“2001年中國經濟學家論壇年會”時結識了大會講演者之一,維欣風險投資公司副總裁郝明瑋先生,后就關于中國的中小企業怎樣找錢的問題專門采訪了他。
風險投資“三進口”
郝先生認為,中國的風險投資資本有三個來源(進口):
1. 領袖資本(政府)
2. 突破資本(國際)
3. 基礎資本(民間)
以上三種資本都以銀行(包括民間存款)、財政、基金(包括民間相關資金)、投資公司、產業公司、上市公司、財團等方式存在著,風險投資資本來源也在這些資本堆里。
資本的目的很簡單——增值,資本流動的方向也很明確——利益最大化。即便是福利資本也是社會利益最大化。總之一句話,資本的本性就是賺錢。
發展中國的風險投資,必須在三種資本的相互作用下才能解決風險投資資本的進口問題,配以創業板市場和其他的并購方式,就構成了風險投資良性循環鏈條。
各類資本介入中國大市場已經無孔不入,尤其是在中國加入WTO以后。政府牽頭,民間企業家參與組成自己的風險投資公司(基金),這是中小企業獲得發展資本的重要路徑。中國風險投資的大趨勢必然是以民間資本最終取代國有資本。可以預見的格局是政府資本充當領袖資本,敲開某一產業領域的大門;民間資本作為主力軍團,快速跟進,發揮基礎資本的作用;國際資本為補充資本,全面進行商業和市場運作。政府資本發揮信息和政策優勢,提供決策依據、國際資本發揮先進方法和投資理念的優勢,民間資本筑成項目投資基礎,共同參與制定游戲規則。孤立運動單一方面都是不能成功的,三股力量合流才能打造新的中國資本力量,投入到長期的高中低并處的組合性項目中去,形成中國風險投資的基本構架。
2001年廣西某開發區利用郝明瑋的風險投資理念(在中國搞風險投資,必須符合中國的實際情況,中華文化、地區文化、人文特點是中國風險投資的基礎),在郝明瑋與當地政府和企業家共同研究過程中產生了這樣一個結果——籌備一個以政府牽頭(開發區財政局出資)、民間參與(當地民營企業出資)共同組建股份制的風險投資公司。公司的任務是——將有限的資本投入到當地具有市場成長性的發展中企業項目上去。由此拉動國際資本、其他相關資本和市場的關注,形成一種中國股份制形態的自有風險投資資本先期進入風險投資項目,完成前期項目開發、企業管理、市場構架運作,而后再尋國際資本或其他相關資本參股合作,達到資本增值和企業實物生產良性發展的雙贏格局,這符合當前相當多的國際資本在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國的投資取向。
這里體現出了未來中國風險投資的基本形態——政府參股而不控股、參與而不干預,民間資本與政府資本在一個產權清晰的股份形態下,按照市場原則進行投資決策。同時其他金融機構和非銀行金融機構如銀行、保險公司、擔保公司資本等,都將在一個可控范圍內對風險投資資本加以關注,尋機跟進投入、擔保、再擔保、并購、上市等后續資本參與,一個地區性良好的資本循環構架便產生了。它不同于中國過去的“孵化器”概念,而是一個與資本市場、產品市場直接相連的資本投入——生產——壯大退出——再投入壯大退出的生態循環體系。尤其是在中國的西部,這樣的風險投資公司應當如雨后春筍般成長起來,在走信息化道路的同時完成中國廣大地區近代化和工業化的任務,導致國際資本關注。這也是當前風險投資資本要求專業化和地區化的選擇特點。我們堅信——任何投資都建立在可靠的基礎上,這個可靠的基礎便是——風險投資200公里半徑范圍之內的社會文化環境條件;市場環境;項目持有團隊和團隊領袖的人格、受教育程度、專業能力、團隊的市場資源開發和組合能力;創業團隊項目處在產業鏈中哪一個環節上;可持續性;可擴展性;不可替代性;是資本密集型還是智力密集型;在市場上形成核心能力所需的時間;退出機制;股權安排等等。
風險投資是一種“舶來品”,是一種文化,它是伴隨著歐美等國文化和行為規則而存在的投資行為,它不同于一般的投資。故而,風險投資來到中國必須進行中國化改造,才可以取得成功。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凡未被中華民族消化的外來文化和行為都不可能在中國取得成功。何況風險投資這種涉及到人文、資金、技術、環境、國際背景和相關規則等諸多限制條件的金融工程行為,更是必須消化后才可以成為“我”的。
就拿常規投資來講:比如修一條高速公路,只要把握了高速公路的等級標的,按建成時間,投入資金、組織施工隊伍等按常規工業要素實行,就可大功告成。屆時政府官員到場拿一把剪刀,“咔嚓”——剪彩開通,歡天喜地的再干第二件這樣的事便可以了。常規的、簡單的、任何人都可以重復的、工業時代的項目投資不是一件難事。但將投資放到風險投資領域里來考慮,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風險投資是一種感覺,是一種精神,是一種文化,是一種創業者和投資人對未來把握的一種至高意義上的非理性投資行為。開口就是模型,閉口就是計量,只能算是風險投資過程中的必要的財務工作。若說風險投資也能算出來的話,請問:“憑什么10萬元的底本能在短時間內變成100萬元或更高,又為何大量的風險投資資本又在一夜之間變成“大江茫茫去不還”了?”文化是第一位的,具有涵蓋力;“算帳”是第二位的,具有個案性。
據這些年的實踐活動表明,中國的前沿民營企業家都在合計著創建自己的風險投資基金。美國的風險投資發展,基金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暴富層和天使投資人以及龐大的中產階級筑成了良好的風險投資基礎。20年來中國的改革開放也產生了一個暴富階層,其實這些人已在中國相當多的投資領域展開了他們認為的風險投資,另外,20年來中國的一般老百姓也因股票投資行為操練出了一套自己對投資的認識和方法,具有相當大的風險承受心理能力,這就是中國風險投資發展的基礎,前些年.com瘋狂炒作的現實可見一斑。只要投資理念清晰、工具明確、方法得當,中國民間資本進入到風險投資領域是完全可能和應該的。
過河當從橋上走,深水石頭摸不著
國內資本海量,看銀行儲蓄就一目了然了。但是民間儲蓄80%的財富集中在20%的人手里,這些人對中小企業的認識,遠遠不是專家級的,所以國內資本的啟動并不僅僅因為政策和法律方面的瓶頸,也就是說資本進入企業需要很好的中介引導。龐大的國有資本(財政收入、國有的銀行、基金、保險公司等)同樣需要中介的引導,相比民間資本的學習能力,政府資本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
大力發展中介機構實屬當務之急,投資顧問公司、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是很重要的中間環節。投資者——中介公司——創業者,這個鏈條中中介可以通過盡職調查和專業化的工作將兩頭連接起來。這也是當今社會職能專業化分工的大趨勢,任何公司都不可能同時完成多個完全不同領域的工作同時又做得非常好。特別在中國的風險投資領域更是需要強有力的專業中介公司來完成創業者、中小企業等與資本家之間的“技術安排”。
近一個時期以來,大家樂于提到的高盛、摩根斯坦利等投資銀行的驚世之作,其成功主要在于他們有世界一流的專業隊伍,有能力發現好的案子,并把好的案子實施好。高盛和摩根斯坦利實際上是投資者加中介公司,只是在我國還缺少這種高水平的資本運營機構。國內不少中小企業干的也不錯,但要完成一個好的設計方案是不那么容易的。這時非常需要找一個好的中介公司來幫著她做。中小企業家千萬不要自以為是,認為單憑自己就能夠和世界任何投資家直接掛上鉤。夠分量的風險投資中介公司往往比中小企業家知道的更多。我們的中小企業家要明白,財富正在順著知識的方向轉移,知識在指導著生產和市場。學會用小錢換大錢——讓高水平的風險投資中介公司幫助您完成你很難完成的商業計劃方案,以期換來風險資本的關注,不失為明智的選擇。
無論是自己做風險投資還是尋求風險投資,請人幫幫忙是現代社會基本生存方式。過河當從橋上走,深水石頭摸不著。
風險投資資本的喜好
中小企業家要獲得資本,自己首先必須是一個創業者,有創造性的沖動,這不用說了。關鍵是你的產品是不是有市場?長期還是短期?新世紀幾乎所有的新東西轉瞬即逝、花樣翻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生命周期越來越短。如果不是特別有前景的東西,很難長大,更不要說能成為行業的第一了。資本是要追求最大利潤的,追求那種不能成為第一至少也要占“半壁江山”的好項目。短期行為已為資本所不屑。前些年北方過度放牧,大片草場為黃沙取代,美麗的北京城距黃沙只有70公里了,這便是掠奪性經濟行為導致的惡果。資本喜歡一個“帝國”的創建者,而不是一個曇花一現的“草頭王”。點子大王鼓吹點子,隨便給餐館出個“筷子上畫龍的點子便顧客盈門”的所謂策劃案,被傳為笑談。一只筷子畫條龍——充其量只能叫做新餐具,何敵麥當勞以美國文化和一系列營銷理念為基礎的成功推銷。而諾基亞公司則借用中華儒家文化的力量,用儒學思想培訓中外員工,從而使她獲得了龐大的中國無線通訊市場。在文化方面,我們仍在打倒孔家店,在郝明瑋看來,孔家店沒問題,倒是歷代孔家店的CEO問題多多,不然為何美國硅谷銀行主席攥著百億美金開口一個“知之為知之,不知之為不知,是知也”,閉口一個“德才兼備”的“之乎者也”到處演講,宣講中華文化在風險投資中的重要作用。投機是做不了投資的,短期的、投機的、掠奪性的經濟行為必然招致個人、家庭、企業、社區、地區乃至于國家的滅頂之災。這就要求創業者必須思考企業的長遠利益,必須將國家和社會利益放在一起來考慮。
獨創性的企業,是建立在獨特的、“率性而為”的企業文化基礎上的。因特爾的芯片、微軟的操作系統、甲骨文的數據庫都有鮮明的個性特征,投資資本才有所偏愛。我國現在很熱的房地產業,柔和進去一些信息化的東西打出智能大廈等概念,不是創新,很難說是具有生命意義上的東西,住房子首先具有商業意義,況且就近代化尚未完成的中國,這一類的房產倒是會有人問津的,服務吧,總是多方面的。牟其中看到了前蘇聯轉型時期以物易物的原始貿易機會,成功地用中國日用品換回四架俄羅斯飛機。后來,他把這種過度時期轉瞬即逝的偶然事件當成了常勝真理,天天講、月月講、年年講,以指導南德公司業務道路,最后走進了死胡同。
創業人要警惕自己變成投機者。金融大鱷索羅斯也是反對過度投機的,他明確指出東南亞金融危機是從政府到民間的過度投機的結果。洋VC“幫投資人投機的風險投資理念”是值得商榷的。前兩年,資本投機引導了創業者也投機,以為只要粘上.COM就直通IPO,結果造成網絡泡沫,教訓慘痛。反觀案例:有個叫安妮的美國婦女在1945年的一天,偶然喝了一口可口可樂,說了一聲“味道好極了”,從此她便投資了可口可樂,無論股市大盤牛熊、風吹浪打,安妮始終不動搖,因為她從產品上看好了這個企業,沒有好的管理,這可樂不可能有這樣好的味道,沒有好的味道就不可能有好的市場。她對一個她所鐘愛的企業這種持久的投資,結果換來了她1997年106歲去世時得到了1000多萬美元回報的結果,她的平均年回報率高達27%。可口可樂企業方案的設計者眼光長遠,企業經得起歷史考驗,消費者和投資者都很忠誠。投機者不可能得到這樣的投資人的堅定與忠誠。
引臺灣一句民諺用于尋求風險投資的中小企業:“錢有四條腿,人有兩條腿”,做好自己的事讓錢來追著您。
古風長存信譽為上
大仲馬筆下的摩萊爾船主,為了自己的名譽和后代的前途,以自殺來兌現基督山伯爵的欠款,捍衛社會經濟規則的尊嚴。司馬光著《資治通鑒》開章明義:“才為德之資,德為才之帥”,誠信是社會經濟活動最低成本準則。風險投資就更講這一原則,它沒有擔保,沒有抵押,只有股權參與,完全是風險頂天的事。故而,信譽成了第一保障,法律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人與人之間的誠信才是經濟活動中最低成本的選擇。法律條款只能是經濟活動的輔助手段,顯然不是經濟活動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