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不得”的故事（外一題）

許尚明

李伯德，排行老四，遠近老少當面叫他李四，背地說：“屙屎也要離他三尺”，此人理不得。可他這一次主動配合政府工作，好像是“雜技演員玩替身——換了一個人。”

鎮里引進一個港資項目，廠區砌圍墻要拆掉李四家的廁所。有人說一間破廁所拆掉拉倒，頂多補他百十塊錢。有人提醒，那個李四是“月宮里的嫦娥——不是凡人”，他那間破廁所擺在那里一文不值，你要拆它，就會變成金廁所。

張鎮長說，不要惹麻煩了，圍墻拐個角，避開廁所，前面有廠房擋著，不影響廠區的整體形象。

李四找到張鎮長，說：“辦廠多不容易，你們當官的可不能米老鼠戴眼鏡——目光短淺呀，圍墻應該拉直了砌，那廁所用不著你們煩神，我自己拆。”

當天晚上，李四真的三下兩下扒掉了廁所。

誰說李四不能理?人家不是通情達理嘛。張鎮長心里很感激，在規定標準上又增加500元補償費，立即派人送上門去。

新廠很快建成，李四找到港商：“大老板辦大事業，可對我家的小廁所也該有個說法呀。”

“什么說法，你找政府去。”

“斧頭認鑿子，鑿子認木頭，你是廠里老板，我只認得你。”

投產第一天，老板特別忙，上廁所都帶小跑，哪有時間理李四。

李四跟著到廁所。他突然將老板手中的手紙搶走。“今天你不給錢，就不要離開廁所。”

老板身上既無備用紙也無替代物，喊人又不應。他走南闖北幾十年，沒遇過這樣的尷尬只好蹲在坑上簽了字。李四拿到五千元現金，才叫人將手紙送給老板。

李四又冒雨到黃村長家，要求補償廁所旁邊的青苗費。黃村長說，你李四真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錢，總共不足三方地，鎮里廠里給了五六千元，還要什么青苗費。李四說，鎮里廠里給的錢再多和村里無關，青苗費村里不給不行。

村長發火了：一分錢都不給。

李四火更大：“惹了我李四，你沒好果子吃。兩千元青苗費一分不能少。”

他端起村長家的飯鍋，“哐”地摔到天井里。

從中午到半夜，村長還是不答應。李四穿著沾滿爛泥巴的靴子，“呼哧”鉆進村長的被窩，嚇得村長夫人連滾帶爬赤腳下地。村長再也憋不住火，一把抓起李四衣領將他騰空扔出兩三丈遠。

“村長打死人了!”李四鬼哭狼嚎來到縣府告狀。當張鎮長和黃村長接到通知趕到縣里時，李秘書告訴他們先到望海酒樓陪客。他們推門進入貴賓廳，卻見主賓席上端坐著李四，縣政府辦公室胡主任給李四點煙添茶，然后滿臉堆笑給大家介紹：“這是新調來的李副縣長的表叔。”

在胡主任協調下，鎮里再補償李四青苗費兩千元，村里補助醫藥費和營養費一千五百元。

黃村長窩著一肚子氣，在家躺了兩天。第三天上午，他在村民代表會上提出辭職不干南下打工去。正在大家議論紛紛時，門外停下一輛小車。李副縣長進門就作檢討：“我對親屬們教育不嚴，讓黃村長受委屈了。我表叔家的廁所拆遷，必須按規定執行。村里補助的錢，我先墊上退給你們。”他親手將錢交給黃村長。同車來的胡主任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李副縣長出差不知道這件事，是我處理不公，我向黃村長、向大家道歉。”

“嘩!”屋子里響起熱烈掌聲。

神算

李局長第一次騎摩托車上班，許多人圍上來品評著。張三和大家打賭，誰猜對這輛車買價多少，我送他一輛同樣的車，猜錯了按成交價把錢給李局長。在場人齊聲叫好，卻沒人敢猜。張三掐指一算，六千元。局長遲疑了一下，拿出契約，成交價三千元。張三堅持兌現諾言，當晚將三千元送到局長家。

半年后，張三由辦事員榮升副科長，年底又撥正。

這天，張三問李局長怎么沒騎摩托車？局長說賣了，騎自行車好鍛煉身體。

“讓我猜猜賣了多少錢，猜對了，按成交價一半給我錢，猜錯了，按成交價一比一給局長錢。”大家一致同意。

張三掐指一算，六千八百元。

一年前買價三千元，現在肯定不值六千八百元。大家建議給張三一個機會，再猜一個數，局長立即贊成。可是張三堅決不改。

黃秘書從局長皮包里找出賣車契約，果真是六千八百元。局長也按約定兌了現。

晚上，夫人問：“六千八百元，你咋猜得這么準?”

“那是表哥的進口車，原價一萬六千元，不到一個月就給了李局長，象征性地收了三千元。第二天，表哥就告訴了我。”張三如實稟報。

“那你上次為啥還猜錯了價?”

“故意的。不用這個法子送錢給局長，能讓我當科長?”

“今天怎么讓局長輸錢?”

“老家伙買了便宜車，卻沒有安排工程給表哥，我讓表哥又買回那輛車，讓他白騎一年，還能值一萬多元。我那三千元也乘機收了回來。”

“你不怕得罪局長?”

“怕他個屁，昨天他退二線了。”

“我的老公真是神算!”夫人開心地笑了。張三也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