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關系從造假開始

背景：2002年9月14日早上，南京市江寧區湯山鎮作廠中學和東湖麗島工地部分學生和民工因食用了飲食店內的油條、燒餅、麻團等食物后發生中毒，中毒者達二百多人，經搶救無效死亡四十二人。

此后，廣東各地不斷發生食物中毒事件，令人震驚。

國務院、衛生部下達緊急通知，一時間，舉國關注。飲食業究竟怎么啦？從事飲食業的人都知道，某些酒樓確實存在以劣充好，以假亂真的欺騙現象，有時因防范措施不足，或人為疏忽，而釀成中毒事件。飲食業存在什么黑幕呢？本文主人公曾在飲食業呆了多年，目睹了飲食業種種方式的造假，令他觸目驚心。因機緣巧合，他與一個女\"大佬\"從欺騙開始，到欺騙結束，就如\"大佬\"用在飲食的虛假手段一樣，亦從她身上學會如何選擇人生。

投身飲食，學習造假

五年前，我從廣西來到珠三角，經老鄉的介紹，通過老板的面試，進入鵬達酒樓廚房當水臺。

當老板向我介紹廚房主管，即人們常說的\"大佬\"時，我吃了一驚，怎么也想不到\"大佬\"是個女的。\"大佬\"叫蓉姐，三十多歲，風韻猶存。蓉姐熱情地伸出手對我說：\"歡迎您加入我們的廚房。\"握著她那豐腴的手，溫軟的感覺讓我面上一熱，低下頭來，不敢與她那熾烈的目光對望。

\"大佬\"叫我多些跟水臺師傅學習，并說明水臺的工作性質，負責動物宰殺和肉骨類的砍剁、粗加工等。

第二天，剛上班，蓉姐拉著我來到水臺前說：\"阿昌，今天你剛入行，我教你飲食業的第一課：怎樣騙秤。我們的秤是真的，但稱出來的東西就不是，八兩當一斤，按此類推，一斤六兩當兩斤，這不叫欺騙，是行規，一般的酒樓都是這樣。\"

蓉姐的教導使我迅速學習使用飲食業的秤。據伍添介紹，遇有站在旁邊看秤的顧客，從報數上做不得手腳，就采用掉包方法，以小換大；或將魚宰殺后，從中偷取一些，總之是行內公開的秘密，除非遇上自己的要好的朋友，講良心才作罷。

鵬達酒樓的生意很好，每天早上我宰殺很多貓，有時五六只，有時十只八只，但從未見過貓肉，那些貓肉到底哪兒去了呢？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便留個心眼，才知那些貓肉有的拿去用藥材燉了，而菜牌寫上藥材燉斑豹，每例一百九十八元；有些拿出當紅燒斑豹。蓉姐見我似有不解的樣子，便開導說：\"藥材燉斑豹是我們酒樓的招牌湯水，貓太常見，只能把它提升到野生動物一檔才能吸引食客的食欲。將貓頭貓爪砍掉，拿貓身去泡制，再高明的食客也不知是貓呢。貓肉每斤才賣二十元，斑豹能賣一百三十八元，貓進貨才六至七元一斤。你說，單這個差價就能賺多少？以我們酒樓的檔次，若老實地將貓來賣，還讓食客覺得降了檔次呢，食客也不情愿呀，請客吃不出品位嘛。\"

蓉姐待我很好，這從平時對待我的態度和同事的口中可看出端倪。同事常笑我是蓉姐的兒子，否則怎么會討得她的歡心呢？

因有蓉姐的指點和提攜，我很快從水臺升上當幫砧，負責配菜。

那天我和蓉姐值班，樓面入了菜單，點了紅燒梅花鹿肉。我一見，有點氣。來這里半年了，從未見過什么梅花鹿，便對拿單的樓面主任小紅說：\"紅燒梅花鹿肉？沒有，要賣就賣你的肉好了。\"

小紅一聽，粉面一紅，對我說：\"怎么樓面上的清單寫著有呢？\"

蓉姐走過來說：\"有呀，怎么沒有呢！那些山龜肉就是梅花鹿肉。\"

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些山龜才賣六十八元，而梅花鹿每斤二百六十八元呢。我有點擔心地問：\"怕不怕？\"

蓉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全市都沒有梅花鹿肉，相信也沒有多少人吃過，誰能吃出來？放心賣出去，有什么責任由我負呢。\"

見她如此說，我無可奈何。賣出去后，一直惴惴不安，怕被客人識破投訴，誰料到下班了都平安無事，那二百元就這樣白白嫌來了。

第二天，有張菜單同時點了紅燒山龜肉和紅燒梅花鹿肉，我一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忙問蓉姐，蓉姐悠然地說：\"告訴樓面，山龜肉賣光了。你以后要謹記，遇到這種情況，要保證以賺最多錢的菜式供應。\"

跟隨蓉姐的日子久了，她將飲食業一些內幕告訴我。她叫我飲茶時少吃或不吃本酒樓的云鳳爪，因為它們不是用白米醋泡制的，是用醫藥用的雙氧水弄白的；還有那些白色牛百葉，用的不知什么化學藥液漂白；那些什么薩其馬、崩砂一類油炸的東西也盡量少吃，是添加了硼砂的，對人體都有害，因此現在城里一些人體內出了問題病了還不知道是常上酒樓飲茶吃出來的呢。蓉姐的教導讓我心驚。

被騙茍合，孽緣纏身

蓉姐對我越來越好，越來越親昵，讓我心惴惴的，不知她打什么主意。但我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漢還怕她什么呢？因此，當那天蓉姐叫我陪她去大排檔喝酒，我毫不猶豫去了。

不知怎么了，我很快不省人事。當我醒來，驚覺置身一家旅館客房，正躺在蓉姐的懷里呢。我很氣憤，平時讓我敬佩的蓉姐怎么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把我騙上了床。

我越想越氣，也害羞，忙穿上衣服走了。我有點鄙夷蓉姐，平時對她的造假本領甚為佩服，覺得這就是本事，現在驚覺那是玩弄和胡弄別人。今天她對我也用這種手段，玷污了我們之間那種純潔的關系。

此后幾天，我回避蓉姐，不理不睬的。那天，我因清洗冰箱遲下班了，只剩下蓉姐和我。蓉姐如幽靈般出現在我的身邊說：\"阿昌，下班后我們去吃宵夜，我不希望老板炒你魷魚。\"

因怕打了很不容易找來的飯碗，幾經思考，我還是跟蓉姐去了。

蓉姐警告我說：\"阿昌，老實告訴你，廚房很多人想討好我，我都不理睬。我只喜歡你，你要懂得珍惜。我說一聲，你就要拾起行李回家。其實這有什么難為你？當你懂得男女之歡，到時恐怕趕都不想走呢。若不是我丈夫五年前出車禍癱瘓影響了夫妻生活，我沒有生育，就算你叫我契媽、奶奶都不會理睬你呢。現在你有兩條路選擇：一是留下來，保持像上次的關系，我會盡快讓你上位、出人頭地；二是明天收拾行李回廣西。\"

那夜，我怎么也睡不著。想到自己人生地不熟，很不容易才得到了今天這一切，放棄了太可惜。既然蓉姐答應幫我盡快上位，何不利用她實現自己在飲食業創一番事業的抱負呢。反正與她交往我沒有損失什么，看到底誰怕誰呢！我決定留下來。

第二天，蓉姐從我的行動上知道我終于向她妥協了。

此后，蓉姐對我寵愛有加，悉心指導，我的技藝突飛猛進。

為了給我補身子，蓉姐常從燉好的鹿尾巴、牛鞭湯或三蛇湯之類壯陽的湯水中偷些出來。偷湯水雖然會被其他同事撞到，但\"大佬\"試飲，何罪之有？何況同事也不敢去揭發，誰都知道，激怒了\"大佬\"蓉姐，被炒是件極容易的事。

很快到了1999年冬至節，那天剛上早班，負責養魚的大寧沖進廚房告訴蓉姐：\"半夜增氧器燒壞了，所有的鯇魚全都死光了。\"

蓉姐聞言一驚，要知道，昨天剛進了一百多斤鯇魚原是打火鍋用，現在全死光了，怎么賣？

蓉姐忙叫我們趕到魚池，全廚房的人七手八腳齊心協力將魚放回廚房，除鱗剖腹，洗凈送進冷柜急凍。

蓉姐告訴樓面服務員急銷鯇魚。因鯇魚已死，不能讓客人看見，便按斤賣出，開紅燒、紅火文竹、冬瓜什么的，這樣再高明的食客都吃不出破綻來。

此后這一百多斤的鯇魚成了服務員開菜的首選菜式，一直過了農歷年才賣完。每次從冷柜撬出冰凍如石頭一樣的鯇魚時，我都在想：\"若食客知道這些魚在冰箱里放了一個多月，送給他們都不敢吃呢。\"說也奇怪，處理這些鯇魚沒有遇到一宗投訴，為酒樓挽回了損失之余還賺錢呢。

那時當地人喜歡吃牛內臟，尤其牛百葉最讓人喜歡。有時淡市，幾天賣不完，那些牛百葉被冰箱藏得失去了水分，不再爽脆。遇有這樣情況，蓉姐教我用枧水將牛百葉浸泡一小時，然后放入滾水中滾過，拿去\"啤水\"（用水沖洗）一小時，牛百葉又神奇般恢復了爽脆。枧水的腐蝕性很大，用手攪拌后，手怎么也洗不干凈，滑滑的、怪怪的，如此幾次后，連手指縫都被腐蝕爛了。

蓉姐見了，有點心疼地說：\"看你傻，怎么不會用勺子攪拌呀？\"她買來云南白藥為我敷，我有點害怕地問蓉姐：\"連我的手都被腐蝕得如此厲害，牛百葉吃進人的肚子里不是更害人？\"

蓉姐若無其事地說：\"不用理會那么多，現在人們追求口感，自己知道以后少吃就行了。\"

有次我問蓉姐：\"為什么酒樓要以次充好，以假亂真？\"

蓉姐嘆了口氣說：\"天下間都是這樣，利之所趨，無所不用其極。何況我們不外物盡其用，若將那些死了的或稍微變質的都丟掉，雖然保證了質量，但那損失有誰賠給我們呢？老實說，我不想這樣，不過我們領著別人的工資，拿人錢財要為人著想。我們不是偷不是搶，食客心甘情愿來吃，他們不滿意可以投訴。他們都是聰明人，會懂得保護自己的權益。至于吃出什么問題，我們盡量避免；真的出現問題，他們自求多福好，你要知道，造假并不容易，有時不用些真本事，難以蒙混過關呢。\"

蓉姐的話我不太懂，說她沒職業道德吧卻又不像。不管我理不理解，酒樓的生意仍是那樣紅火。

那天，有人送來一些冬蟲夏草，很名貴，六七千元一斤。倉庫叫蓉姐去驗貨。我閑著沒事，跟她到倉庫。只聽得蓉姐沖那人說：\"王老板，你拿這些蟲草來胡弄我？快拿些正的來。\"王老板滿臉尷尬地不吱聲走了。

待王老板走后，蓉姐將拿在手里的一條冬蟲夏草對我說：\"這些蟲草本來質量很好，但現在連次品也不如，因為它已被煮過，就如藥渣，沒有什么營養價值。\"

\"從哪兒可以看出？\"我好奇地問。

\"你看，蟲草已干硬失去彈性，因浸煮過而失去身上的自然色澤，里面的蟲體組織已破壞，變得如蔗渣一樣。這是一些經營的人自己先煮吃了，再拿來賣，他們真不道德。\"蓉姐擠斷蟲草說。

我聽后有點不以為然苦笑，其實我們有些事情不也是這樣嗎？

蓉姐看見我的表情，自覺失言，忙說：\"這些蟲草太昂貴嘛，我們與他們相比，小巫見大巫呢。現在做飲食不容易，腹背受敵呀。\"

第二天，有食客預訂吃魚翅，倉庫叫人送二斤過來。蓉姐一驗貨，便叫拿回去。那人不服，問什么原因。

蓉姐說：\"你別以為我不懂，這些魚翅你們用'發土丁'浸泡過，用火一久就縮小，一斤縮到不夠三兩，你想拆我們酒樓的招牌？\"

那人見狀，忙不迭地說：\"那我便宜些給你們。\"

蓉姐剛想反對，身邊的酒樓老板已開口說：\"能用就用這些吧。\"

蓉姐無可奈何，最后將價錢由每斤一千三百元壓到八百五十元成交。

待那人和老板離開后，我問這有什么學問，那\"發土丁\"是什么？

蓉姐解釋說：\"我只知道'發土丁'是一種化學藥液，能將魚翅由針樣浸泡到豆芽梗般大，吃了對人體不利。吃這樣的魚翅，太危險了，吃出病來還不知什么原因呢。\"

我聽到一驚，不禁為那些有錢吃魚翅滋補身體的人擔心，若買到偽劣貨，效果適得其反呢。

2000年4月的一天，有批發商送貨過來，說是駱駝峰。蓉姐叫炒了一個例牌讓廚房人試菜，大家都說口感爽脆，叫蓉姐吃，她遲疑了一會才挾了一塊入口。不經意間，我看見蓉姐偷偷將肉吐到廚房的下水道去。

此后，駱駝峰在酒樓熱賣，吸引很多食客回頭指名吃它。我貪其爽口，不時以試味為由偷著吃。

那天與蓉姐幽會時，當我摸到她那高聳的胸脯時，她突然無緣無故地笑起來，我一愣，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

蓉姐笑著問：\"你不是很喜歡吃那些駱駝峰嗎？\"

我見她問得沒頭沒腦，百思不得其解，問她有什么不妥。

她咯咯笑著說：\"那些所謂駱駝峰其實只是母豬乳房。\"

此言一出，嚇了我一跳，我不敢相信地望著她。蓉姐抿嘴一笑說：\"這是供應商告訴我的，我保守秘密，今天才告訴你的。\"

次日，我在切駱駝峰時，特別留意看。在那些褐紅色的肉中，我發現均勻地分布幾個孔。若真是駱駝峰，這些孔哪兒來的呢？想是割去乳頭后遺留下來。這時，一股奶騷味直沖鼻際，讓我確信蓉姐所說的話不假。幾天后，我向供貨商求證，他點頭承認。我佩服他們的苦心，若照實說是母豬乳房，會有誰敢吃，但賜予它\"駱駝峰\"之名，母豬乳房便身價十倍，堂而皇之登入高雅之堂。

得知\"駱駝峰\"真相，以后我再也不敢吃了，有時同事好心叫我試味都不想。說來也怪，每次切完\"駱駝峰\"后，用洗潔精洗了幾次，都還聞到手上那股奶騷味，不知是否心理作怪。

2000年夏天炎熱的一天，老板叫蓉姐出去不久，拿回一百多只死水魚，每只有三、四兩重。蓉姐拿回廚房后，叫我：\"快去處理，變質有味的丟了。\"三人忙了一個下午，才處理完畢。

蓉姐叫來上什師傅阿炳，拿出三十只，讓他\"飛水\"（用滾水滾過），再用爆香的姜蔥與水魚混炒，水魚炒到金黃色才拿去\"啤水\"。

水魚處理過后，逐只放入小燉盅與元肉等藥材同燉，并叫來樓面主任小紅，讓她大力推介元肉燉水魚，每盅五十八元。

蓉姐告訴我，老板一個朋友辦了養殖場，因天氣酷熱，死了這些水魚苗，丟掉可惜，便把老板和蓉姐叫去，看能不能用。老板二話沒說，以每只三元的價格收了回來。

據樓面反映，元肉燉水魚特別好賣。據說有一個單位的人連來了三天，指名要喝此湯，有人還打包回家呢。這事讓我很佩服蓉姐，一番處理后，便化腐朽為神奇，由三元變為五十八元，這利潤太大了吧。

禍起蕭墻，醒悟逃離

2001年12月10日，外資廠張老板預訂吃金錢龜燉蟲草。聽說他經常出入煙花場所，惹得一身花柳病，而金錢龜治療花柳病甚有功效。因張老板是常客，甚得酒樓員工的尊重，他對酒樓頗有信任感，因此找上門來預訂。

金錢龜是國家級保護動物，只能偷著賣，因極珍稀，即使人工飼養的，每斤亦要六千元。張老板要兩斤左右的，乖乖，單那金錢龜已上萬元，還有那些名貴的冬蟲夏草呢。

金錢龜被人送來后，蓉姐打電話通知張老板，讓他來驗貨。或許張老板怕人說他小氣，難下臺，想來又不敢來。

蓉姐就說：\"張老板，您這個食家一定要來指導我們呀，快，不要保守，過來指教指教才行呀。\"給足了張老板是行家這頂高帽和下臺階，張老板興沖沖地來了。

當然，他哪能指點什么，只不過帶著驗明正身的心理檢驗金錢龜而已。蓉姐為了讓他放心，還特意將金錢龜稱給他看，再說幾句恭維的話，讓張老板飄飄然而去。

金錢龜沒有宰掉，拿回倉庫去了。蓉姐叫我下晚班后不要走，留下來。晚上九時，廚房的人下班離開了，蓉姐吩咐我鎖上廚房門，然后從冰箱拿出一包東西來，硬邦邦地丟在地上，發出脆響。

我打開包裝紙一看，原來是只已冰得如石頭一樣的死金錢龜。

蓉姐嫣然一笑說：\"阿昌，這只龜能賺你大半年工資。\"因為蓉姐的關照，我當時月工資已漲到一千二百元。蓉姐說完，將死龜丟進水池里，擰猛水頭\"啤水\"。一個多小時后，死龜才開始軟化。

我撈起死龜，一股臭味撲鼻而來，忙把蓉姐叫來。她拿過死龜聞眉頭一皺說：\"張老板不走運，吃只臭貨，但他不吃誰吃呢？老板問了三家賣龜的才買到這只'損貨'（次品），一個對換，七、八千元就穩賺。\"

我有點害怕，這可是一萬多元的生意，若被張老板發現退貨，這賬該誰付，人家花了錢總不能貨不對板，損害人家身體呀。

我囁嚅著說：\"有時我們要講點良心。\"

蓉姐看了我一會，才幽幽地說：\"現在不是講良心的時候，既然老板要我們用這樣骯臟的手段，我們只能聽命于他，迫不得已而為。阿昌，做人是要講良心，但看是什么情況、什么時候。張老板有錢，或許到哪間酒樓吃，都只能吃到這樣的貨，試問天下想暴富者有誰不造假？我們盡力而為，至少，比那些賣假藥害人要好一點，那些藥拿去救人命呢。張老板吃不吃這只龜都沒什么影響，我們何必自責呢，我知你要問心無愧，但要看具體情況。\"

蓉姐話說到這份上，我無話可說，何況我們只是執行老板的命令，我著急什么呢？！

我開始清洗金錢龜，蓉姐吩咐我\"把金錢龜所有的肉剔去。\"

我以為聽錯了，若將肉全剔除了，還吃什么？

蓉姐見我愕然的樣子，笑了笑說：\"這些肉全都變了質，若讓張老板吃了真的害了他，只好剔掉。金錢龜有一個特點，功效全在龜殼和龜板，它們特別耐火，燉二三十小時身上的淡紅色不會變，也不爛。我把張老板叫來，只是起心理安慰作用，是掩眼法，讓他放下戒心，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利用這個特點來烹制。金錢龜的肉不經火，二三十小時后早已溶爛不見了，將肉剔了，還可免除腐肉影響湯水的燉凈，以防穿幫。\"

說話間，蓉姐已從冰箱里掏出一些山龜肉，丟進水頭下\"啤水\"并對我說：\"有山龜肉，更可將我們的假造得天衣無縫。張老板這次好'口福'，花一只金錢龜的錢吃兩只龜呢。當然，將來有錢的時候，打死了我也不吃這樣的東西啊。\"蓉姐說到這兒不禁笑得花枝亂顫。

剔干凈金錢龜肉后，蓉姐把龜殼、龜板用姜蔥炒了三次，然后又拿到水頭沖洗，并用舌頭舔了舔，確信沒有異味，才晾干水分放進早就準備妥當的大燉盅里。

弄妥一切后，蓉姐叫來酒樓值夜班的陳伯，叫他看火，適當加水。待我們離開時，已是深夜一點多了。第二天晚上九時許，金錢龜湯被人專程送去張老板處。

后來收款員張清告訴我，張老板并非傻瓜，他覺得金錢龜湯比不上上次天山酒樓的，吃后還肚瀉了，便打了個電話向酒樓老板投拆，要少付三千元。

老板把蓉姐叫了去，不久，她鐵青著臉回來。

第四天上早班，不見上什師傅阿炳，一問才知他已在昨夜被炒了魷魚，炒他的原因據說是這段時間客人對湯水的意見很大，投訴不斷。

我明白這是金錢龜湯出的問題，那臭死龜任是誰都烹制不出鮮色的味道。問題出現了，一定要有人對此事負責，阿炳這個專負責燉湯的師傅成了蓉姐的擋箭牌和替死鬼。老板根本不知道湯水是我和蓉姐搞的，而阿炳根本不知是那窩沒經他手泡制的湯惹的禍。但這次無論人事如何變動，酒樓仍然是賺錢的，只不過賺得沒預期的多罷了。

我不敢對任何人說出真相，只覺得呆在蓉姐的身邊太可怕，說不定將來出了什么差錯，便成蓉姐的替死鬼，還不知真正的死因呢。我開始動搖，想著遠走逃避。以后我故意處處作無原則的慪氣，并不斷冷淡蓉姐，她也明顯感覺到我的變化。

圣誕節那天，我和蓉姐在啡廳幽會。蓉姐告訴我：\"白天到醫院檢查了，醫生說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我想這孩子該是你的吧。我不想打掉，這幾年，我守活寡守到怕了，別人說我是只不會下蛋的雞，我要爭一口氣，要把孩子生下來。但思想保守的丈夫怎么也不接受別人的，他寧可終生無兒女也不能忍受我給他戴綠帽子的事實，因此我決定與他離婚，與肚里孩子的父親在一起。\"

蓉姐的表白驚出我一身冷汗，當初是她威迫利誘我才與她茍合，不外是逢場作戲，追逐肉欲之歡，從未想到與她有什么結果。現在倒好了，她有了要挾我的本錢了。

我馬上想到逃離，阿炳的替死鬼下場和老妻少夫的世俗樊籠使我鐵下心來逃離。

大概蓉姐早已想到我會如此，因此她將我盯得嚴嚴實實，并叫酒樓停發我的工資，讓我欲逃不能。我向蓉姐求饒：\"我們的關系說到底不外是朋友，就如想著要飲要食的男女，有緣走在一起吃幾頓，何必要有一個誰都不想見的結果呢？\"

蓉姐冷笑著說：\"你說得多輕巧，當初你若沒有意思也不會與我保持那么久的關系吧？\"

一席話，使我無話可說。但我不甘心，一直想著全身而退之策。

那天，我和蓉姐親熱前，在自己的身上撒了鹽，然后將鹽傳到她身上，當她不斷摳身上的風團時，她驚恐地問：\"究竟怎么回事？\"

我輕描淡寫地說：\"或許是我前天叫小姐時沾上的病吧。\"

蓉姐氣得打了我兩耳光，狠狠地說：\"你這混蛋，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你不要弄臟了老娘，你去死吧。\"

第二天，酒樓就將我炒了出來。

我欣喜地數著工資，拿著行李快步走出酒樓，心中說：\"蓉姐，我們的關系從欺騙開始，又從欺騙結束，難道天下間的飲食男女都這樣嗎？\"

我很后悔那一段日子，但愿蓉姐也早日離開酒樓，使自己良知不致在造假中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