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十多天來,在西歐大大小小十幾個城市里走馬觀花。這些城市既重視歷史建筑的保護,也注意現(xiàn)代化建設的發(fā)展,那種古意盎然又清新雅致,歷史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化文明渾然一體的諧調之美,給我們留下了太多的印象,引發(fā)了深深的感慨。
把僅剩的一天留給巴黎,實在太短促了,我們不得不跑馬觀花。驅車直奔城中去,那片最古老,最活躍,最熱鬧的地區(qū),在塞納河邊,巴黎圣母院門前的廣場上停下。
舉目四望,連片的建筑博大而堂皇,莊重而多彩,仍然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塞納河,這條巴黎的母親河,水流清澈舒緩依舊,自西向東,蜿蜒從城中心橫穿而過,從古到今,哺育過多少人杰,激發(fā)了多少藝術的火花,滋潤著兩岸林立的建筑群或建筑物,始終傲然屹立,異彩熠熠。龐大的、小巧的,古樸的、新奇的、長型、圓型、尖塔型、大廈頂上小城堡型,似乎世界上有多少種建筑風格,這里就有多少種樣式,古往今來法蘭西經(jīng)歷了多少時代,這里的建筑就留下多少不同的痕跡。況且,不管建造于哪個時代,體現(xiàn)哪種風格,杰出的建筑天才們都發(fā)揮出極致的智慧,窮盡人間的想象,進行異想天開的設計,新奇怪誕的結構、千姿萬態(tài)的造型,努力使每一座建筑以獨特而不朽,永久地活在人類的記憶里。縱觀全城就是在觀瞻一座博大而生動的藝術博覽館,又像在讀一部法蘭西建筑發(fā)展史,在目不暇接中大開眼界,神往心馳。
使我們無比感慨的更在于那種無法確指又無處不在的和諧情調和濃郁藝術氛圍。高大的博物館、展覽會、廣場、教堂多而美不必說,穿插其間的公園、草地、大街小巷,到處是噴泉,到處是雕塑,有原始珍貴的遺跡,也有現(xiàn)代驚世駭俗的作品,襯在碧波綠草秋葉紛飛優(yōu)美宜人的自然景色里,無疑是一道亮麗風景線,人們行走其中,就像呼吸空氣一樣呼吸著藝術氣息。聽陪同者介紹,巴黎市政府在城市建設規(guī)劃中,十分注重歷史建筑的保護,提倡新建筑與固有風格相協(xié)調,以突出特色。還有意識地把許多現(xiàn)代化建筑放在郊區(qū)及不同的衛(wèi)星城。獨具匠心營造出獨具的魅力。
巴黎圣母院正門在復修,罩著一些織物,這座世界上哥特式建筑中最古老、最莊嚴、最完善、最富麗堂皇的教堂,我們無緣見其真面目了。隱隱可見從兩座鐘樓之間微微露出的塔尖。從教堂側面看塔尖比鐘樓高出一大截,從這邊看卻似乎一般高矮,這正是建筑大師的匠心獨具,從而象征基督教的神秘,給人一種莫測的幻覺。碰巧星期天,著名名勝都免票,進出的人很多,某一要員來此做彌撒,門前兩列身著大紅禮服佩金色綬帶的衛(wèi)隊。沒有湊趣的時間,只粗略把雨果精彩的描寫作以印證便匆匆趕路。穿過協(xié)和廣場,在盧達索神廟的方尖碑前留過影,就上了香榭里舍大街。一邊走一邊還在想:路易十六在協(xié)和廣場被人民推上斷頭臺,為什么照樣在塞納河大橋旁給這個奢糜昏君塑像呢?只因為由他生活作風的影響而形成做工精微的路易十六風格的木雕藝術嗎?真是座無所不容、無所不有的奇特城市。
來到星列廣場凱旋門下,已是細雨蒙蒙。茫茫雨霧中,這座記載著拿破侖光榮與夢想的高大建筑,顯得更加巍峨厚重,自有一種風雨無摧、巋然不動的雄渾與威嚴。注目正面雕塑的《馬賽曲》,閱讀門內刻下的跟隨拿破侖遠征將軍們的名單,恍惚中似乎聽到了石板路上車馬疾馳的馬蹄聲和奧斯特利茨戰(zhàn)役勝利的歡呼聲。雨越下越大,沙沙的雨聲淹沒了這一切,唯把門下無名戰(zhàn)士墓上銘刻的字跡沖洗得更加清晰:這里安息的是為國犧牲的法國軍人!那盞為紀念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犧牲的150萬官兵的長明燈,火焰跳躍,燃燒不息。陪同者講了件趣事:據(jù)說,每當拿破侖的周年忌日黃昏,從香榭里舍大街西望,一團落日恰好映在凱旋門的拱形門圈里。又是一個建筑奇跡。看來,這座象征勝利的宏大建筑永恒的盛譽是由將軍與戰(zhàn)士、設計者與建筑者共同支撐著。
凱旋門是威嚴的將軍,埃菲爾鐵塔就是美麗的淑女。這座巴黎的標志,從廣場上南望,僅僅可見它被眾多建筑群擠壓成纖瘦長條的頂部,像個小擺設。走到跟前一看,才知道它原是那么大,那么高,僅塔底下廣場就占地1公頃,高300多米,鋼鐵塔身7000多噸重。站在塔下,抬頭仰望,無論如何抬頭,如何向后仰身,都難以看到它的全部。我終于領略了這座在19世紀石木建筑古跡群中橫空出世的龐然大物,原本具有的氣派和屬于它的輝煌。
據(jù)說,它的出現(xiàn)是因為要紀念法國大革命勝利100周年和當時在巴黎舉行的世界博覽會。由部長洛克盧和官員們在700多個建筑設計方案選出來的。這個鋼鐵巨人一出現(xiàn),就被當作標新立異的怪物,遭到保守人士的強烈反對和攻擊,許多社會名流認為它破壞了巴黎中軸線上傳統(tǒng)的美,是潑在巴黎臉上的一個污點,以至發(fā)起倒塔運動,塔附近的居民也上告到法庭。埃菲爾以生命和聲譽作代價,力排眾議,堅定信心,畢其所有精力來構建,使塔如期勝利建成。此后,由埃菲爾親手將法蘭西的國旗第一次升到300米的高空。為銘記這位鋼鐵建筑之父,人們以他的名字命名此塔,并在塔下為他塑了銅像。而今,百余年過去了,鐵塔巍然屹立在那里,無情地甩下世俗和浮塵,而成為工業(yè)革命中建筑材料更新的豐碑,當之無愧地成為巴黎城首屈一指的標志。審視這上一個世紀的真實創(chuàng)造,感嘆這個至今獨一無二的存在,我理解了它的價值,它的驕傲,它的永恒,也懂得了它誕生的意義實質所在:歷史發(fā)展,社會前進,總是以貢獻來創(chuàng)造,因創(chuàng)造而不朽!
包容顯示出一個民族的氣度。
創(chuàng)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也是藝術保持永恒魅力的靈魂。
巴黎與我擦肩而過,然而卻給我留下了不易混淆、難以磨滅的印象,它以對傳統(tǒng)藝術和現(xiàn)代文明的同樣尊重,對不論國內國外、宮廷民間凡有價值的創(chuàng)造同樣珍惜,構造起一座悠久、豐富、生動的建筑藝術殿堂。正應了那句巴黎家喻戶曉的諺語“巴黎不是一天建成的”。更不是哪一個人能建成的。她,因包容而博大,在創(chuàng)造中永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