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千成萬的派”

今年6月，《21世紀》雜志欲著意紀念鄧小平1978年關于出國留學談話25周年，看來是非常合適的。歷經新時期四分之一世紀的留學潮，恰好與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起點的改革開放同壽，正賴有鄧小平25年前的這次談話，才取得了今日之偉大成就。“而今邁步從頭越”。由鄧小平開創的當代留學潮，正開始向新世紀新階段新彼岸勇進。

鄧小平關于留學談話的功績

1978年6月23日，適逢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前夕，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的鄧小平同志，借聽取清華大學工作匯報的機會，對我國留學工作作出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指示。他說：“我贊成留學生數量增大，主要搞自然科學。”“這是五年內快見成效，提高我國水平的重要方法之一。”“要成千成萬地派，不是只派十個八個。教育部研究一下，花多少錢，值得。”“要千方百計地加快步伐，路子要越走越寬。”這就是鄧小平高瞻遠矚，深謀遠慮，而改寫中國近代留學史的偉大戰略決策。

鄧小平這次留學談話的最大功績，首先是一次劃時代的政治性突破。眾所周知，中國近代以來出國留學的歷程，始終不是風平浪靜和一帆風順的，即使在新中國成立后亦然如此。由于教育連同留學教育一道，多年來一直與政治緊密相系結，所以，出國留學亦始終隨著國內國際政治而激烈地波動。新中國成立后的留學生及留學工作，一是總人數少，據教育部統計，在50—60年代，我國派出各級各類留學生不過18000余人。這在當時擁有的八九億人口中是一個多么小的小數！二是留學生接受國主要是當時蘇聯，其次是東歐社會主義諸國，還有少些在西歐和非洲。新中國留學史上第一次巨大斷裂是1966年神州大地上一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這年6月30日，當時的高教部發出通知，由于搞運動，選拔、派遣留學生工作“推遲半年進行”。事實上，不是“推遲半年”的問題，而是中斷了整整6年！

1971年10月，中國恢復了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打開了與西方各國經濟技術交流的大門，同時也為交換留學生創造了有利條件。接著1972年2月，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完成了“中美兩國關系史上的一個創舉”。于是，從1972年我國向英法兩國恢復派出36名學語言的留學生起，到1978年鄧小平講話前，我國共向除美、日以外近50個國家派出留學生1659人。 眾所周知，由于政治的原因，新中國與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隔絕了40年，距1872年中國第一批政府派出幼童留學美國達106年！在鄧小平同志6月23日講話之后，1978年12月27日，中國派出第一批50名學者赴美，留學2年。據說，當時，《紐約時報》特別報道了這件事。偉人就是偉人，也只有鄧小平，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才有此東方大國政治家的偉大決斷，也才有此東方大國政治家的成功決斷！事實上，鄧小平這個偉大決斷，還經受了11年后那場政治風波的考驗。也正是在他的思想指引下，由他開創的留學潮依舊奔騰向前。

鄧小平這次留學談話的另一個巨大功績，是他“要成千成萬地派”，于是，留學不再是少部分人的政治特權或專利，出國留學之大門從此也向廣大普通百姓洞開。如果說，這一點在鄧小平講話之初或之后的若干年，現象還不太清楚的話，那么，在25年后的今天看來，那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不少專家學者在談到近代中國出國留學的歷史時，總喜歡用“留學潮”這個術語。其實，中國自容閎以來的150余年留學史，堪稱出現“留學潮”者，恐怕唯有鄧小平1978年留學講話后的這25年！權威統計資料表明，新中國成立到1978年，一共派出留學生不足2萬人，而1978—2002年間，我國在遍及世界103個國家和地區的留學生多達70萬之巨！在短短25年間，我國已經經歷了三種類型的留學潮：公派、大學生留學、全民化的以自費為主的留學。沒有鄧小平1978年留學講話，就沒有今天的平民留學潮！

鄧小平這次留學講話的第三個偉大功績是遍請世界上一切先進國家為我中華民族培育成了以數十萬計的有用人才。1978年正是國家百廢待興之際。此前一年，鄧小平就坦陳：“現在看來，同發達國家相比，我們的科學技術和教育整整落后了二十年。科技人員美國有一百二十萬，蘇聯九十萬，我們只有二十多萬，還包括老弱病殘，真正頂用的不很多。”為了振興中華，為了實現四個現代化，鄧小平同志真是“胸中別有安邊計”，他說過，“派人出國留學也是一項具體措施”。歷史應當銘記這位偉人的睿智與遠見，他以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偉大氣魄，才作出了允許大量而又大量地出國留學的英明決策。當我們今天已有一二十萬留學人才回國投身四化建設（以不同方式為國服務的海外學子則更多）的時候，當我們今天慶祝我國GDP已逾10萬億人民幣的時候，難道其中不正飽含著鄧小平25年前留學講話的巨大貢獻嗎？

“革命尚未成功”

在鄧小平同志1992年南巡講話后，黨中央迅速制定出了“支持留學，鼓勵出國，來去自由”的出國留學工作總方針。從狹義角度講，我國留學政策至此便表明已經成熟，或者說，基本上已與國際接軌，盡管我國加入WTO差不多是其后10年的事。然而，從留學的國家目標和留學的國家效率來看，從未來50年內外的國際大勢看，今天依然用得著中國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的一句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首先，在可以預見的將來，經濟全球化和科技差距的擴大化將繼續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地迅猛發展并存在下去。由此，它必將更加強烈刺激和推進各國教育國際化。這個教育國際化將比狹義上的出國留學寬泛得多，甚至會創造出迄今還不曾有過的教育國際化的新模式。作為發達國家，或許會主要以教育資本全方位輸出的多模式來適應并利用未來教育國際化；作為發展中國家，則惟有更新觀念，與時俱進，以更低的教育成本迎接教育國際化全新的、激烈的挑戰。

其次，隨著教育國際化的縱深發展，作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人口大國，其有留學意愿、正在留學和有留學經歷的人才群體必定十分龐大。為了經濟和效率，國家應當將留學政策重點從眼睛盯著派出，轉向從遍布全球的海外神州學人中競擇、遴選和吸引他們為國服務上去。所謂經濟全球化，本質就是全球化經濟市場化。因此，留學人才的回歸戰略切不可總在計劃經濟時代形成的公費“派出”上墨守不變，相反，必須依時而進，必須轉而放到全球人力資本市場的競爭、選擇和吸引的基點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也一定能夠把真正有創新能力和天賦的神州學人自然地召回到科教興國的偉大實踐中去。

第三，我們大力推進科教興國已有八九年了；從鄧小平提出注重科技和教育則已有四分之一世紀多了，但我們對中國歷史上為何未能實現工業革命，對中國科學在近代為什么落后的問題，至今依然揮之不去，其中所蘊含的阻礙機制似乎直到今天還隱隱約約地在發生著作用。這就不僅僅是為自然科學而追自然科學，為技術而追技術的問題了，因為對著目標走直線并非一定是上策，而必定涉及到包括社會文化、管理等在內的社會科學。因此，為我中華民族在新世紀騰飛和崛起計，未來留學的國家目標必定不應再僅僅限定于自然科學，而應擴延至社會科學和哲學。像馬克思主義有三個來源和組成部分一樣，對當代發達國家所建樹的一切都應當批判地學習。還是列寧的話對：要學習資本主義所積累的全部文化、知識，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

總而言之，出國留學在新世紀里將只是教育國際化的一個組成部分，或者是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為此，作為一個發展中的社會主義大國，必須樹立起一種新的大留學觀。或許行將過去的第25年，它不過是一個紀念的終點，但又是一個以大留學觀為特征的新時代的起點。古人云，學海無涯。如今，留學是舟。繼承和發展鄧小平豐富的留學教育思想，為提升國家人力資本的存量和質量，正是我輩之努力奮斗的明確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