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文壇的汪麗婭懷著寬容、善待的心態,回望難忘的知青歲月的———清泉石上流,流淌的清泉過濾了生活的艱辛與困苦,留下的是漾滿視野的清新與真純。
小說中的主人公“我”是作為一個“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被“垃圾下放”到農村的,她“內心空空”,兩眼茫然地登上了遠行的卡車,“沮喪”、“灰暗”當然是心境的唯一。但是,接下來我們在通篇小說的徜徉里,感受的卻是“麥香沁肺”、“綠緞起伏”、“燈火閃爍”、“邃遠星空”……“垃圾下放”之后的“我”竟然知覺出張家灣的這么多美好,為什么?———真純與寬容。
二十多年以來,知青小說斷斷續續時有崢嶸,但或多或少都會帶給我們一些沉重。汪麗婭的《請泉石上流》卻不,它使讀者清爽并緬懷,還和作者一起涌起絲絲縷縷的眷戀,那又黏又香的粥、田野里的《沙家浜》清唱、稻草垛里的溫熱與金黃、寧靜月夜下的打谷場……如詩如畫,往事如歌。中國農村生活的貧瘠、當年知青生活的艱苦似乎都沒有給作者留下什么印象,反而是天籟自然、單純簡陋、民俗民風給她烙印上記憶的強烈。這一切都不是矯揉造作所能為之的———寬容,寬容生活寬容同類寬容時代寬容歷史———除非涵蓋下流、卑鄙、齷齪、骯臟的罪惡寬容不得,我們寬容不得什么?寬容源于善良、善待、同情與人類最偉大最無私的———愛的情感。其實,一切文化創造者的愛大多表現在對人的痛苦與不幸的同情之中。小說的主人公身處困苦的環境卻不知苦不覺苦,在于她與張家灣的農民息息相通、心心相印,正如盧梭所言:“愛我們的同類,與其說是由于我們感到了他們的快樂,不如說是由于我們感到了他們的痛苦;因為在痛苦中,我們才能更好地看出我們天性的一致。”三十年多前的張家灣,工分不到兩角錢,同樣是中國農村貧苦拮據的艱辛縮微,融入其中的“我”竟然沒有表現苦難感知困苦,全然是她愛心的化入,所以在作者筆下,反而活躍著金鳳、桂英、臘梅、老隊長的真實與生動。臘梅的潑辣與正義;老隊長的能干與“本事”,使讀者感知到這就是特定環境下的原生態,他們是浮泛著土腥味泥草味的中國農村男女的本色。這些原生是優是劣是好是壞是對是錯,沒有任何判斷的主觀,一切由人嗅著土腥去品味。
在塑造人物上,作者卻有著自己的認知,不去判斷人物,只賦予他真實。故此,小說對老隊長便有了這樣的描寫:老隊長濃眉大眼,中等身材,平日喜著一身漿洗干凈的白衣黑褲,挑起擔子,敞開的對襟大褂隨風飄動,瀟瀟灑灑,活脫電影里的正面人物……老隊長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對他的認知作者交給讀者了———原生態,原生態的東西全靠我們去思忖,去咀嚼。
綜觀《清泉石上流》,被寬容的知青生活與張家灣的鄉親融為了一體,那是相互的理解、善待與同情,只有寬容他人的人才能感悟愛的回報,才能感謝大自然的恩賜與生活的賦予,回顧那一段休戚與共的日子,寬容怎么能夠輕易割舍;今日的自我缺失了心態的寬容,往日的回首又哪里能覓到溫馨?守望寬容,需要始終如一的愛心。
其實,小說留給我們諸多原生態的質樸、清新與真純就足夠了。至于在小說意蘊、趣味、靈動、機巧、駕馭上,還存在著表述、細節、運籌上的稚嫩———我們不必苛責也該寬容———處女作無須篇篇發軔,即使名家,如今又有多少發軔之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