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4月份,我以國際交流員身份,被中日友好協會派到島根縣廳商工企畫課工作一年。雖然以前有過在東京大都會留學、居住的經歷,但是到地方城市長期工作和生活,這還是第一次。剛到這里時,心中的那份不安感和對未來一段日子充滿希望的情愫交織在一起,讓我歡喜讓我憂。
日本給我的總體印象是干凈整潔、車多人急。人們走路匆匆忙忙而遵守秩序,車輛風馳電掣而有條不紊。在東京住過的人都知道那里的繁華、方便、時髦、洋氣;然而擁擠的城市容量和狹小的居住空間,給人以不太協調的窒息感。也許世界上的大都市皆千篇一律。
島根則有些不同。一踏上這片幽靜的土地,便讓你產生一種遠離塵世之感,讓你聯想到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它位于日本列島中最大島嶼本州島的西南部,面積約6000平方公里,歷史悠久,由古代的出云、石見、隱歧三國沿革而來,被稱為日本神話的發祥地和開國之所。古代島根縣因其地理條件的特殊性,曾作為面向中國大陸及朝鮮半島的窗口,為形成日本古代國家發揮了重要作用。然而當我在赴任之初,打電話通知住在東京一帶的日本朋友說我來島根縣工作時,他們卻吃驚地反問我:“什么?島根縣?那是日本嗎?”。我提醒他們說:“出云神社你知道嗎?”“啊,原來是那兒呀,那當然知道了,太遙遠了。”島根就是這樣一個就連日本人也感覺到遙遠而偏僻的地方。
松江是島根縣廳的所在地,由于地處山區,背靠日本海,面臨道湖,因此早晚溫差較大。在北京、東京等大城市,5月已是穿短戴薄的季節,而這里依然充滿早春的氣息。我每天步行上下班,路上都覺得冷風嗖嗖。然而松江的人們卻很熱情。
記得剛到松江的那天晚上,我正獨自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一邊發呆,一邊思念國內的親人和同事,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我拿起話筒才知道是已故島根縣議員北川睦朗先生的夫人北川光枝女士打來的。對我們這些來自中日友協的國際交流員來說,北川先生夫婦如同是我們在島根的親人。只聽她在電話里說道:“小董,別想家,從明天開始好好工作,我會為你加油的。” 我的不安被她一句普通的話語一掃而光了。
松江也與日本主要城市一樣,保留著古代的城堡。松江古城名為千鳥城,坐落在縣廳旁邊,現在大家都叫它松江城。出縣廳西門,步行十多米,沿著山路拾級而上,不久便可到達天守閣(城樓)。站在城樓,居高臨下,你仿佛看到昨日城主的威嚴。放眼鳥瞰,市區四周群山環繞,綠水相接,遠近的山巒都被郁郁蔥蔥的樹木所包裹,滿目蒼翠。一年四季,充足的雨水滋潤著這塊充滿生機和活力的土地。在山坡上,道路旁,池塘邊,一幢幢被綠樹和鮮花簇擁著的、獨具風格的日式建筑,是松江市民的住宅。這些在中國被視為別墅的建筑,在日本的各個城市、鄉村比比皆是,由此可以窺見日本人民生活的富裕和安然。
松江市被道湖一分為二,在湖中靠東較為狹窄的兩岸架起了四座橋,從西至東分別為道湖大橋、松江大橋、新大橋、國引大橋。這四座橋把城市的南北兩部分錯落有致地連接在一起。道湖是松江的象征,它就像一顆璀燦的明珠鑲嵌在島根縣的東部。站在湖畔,你會聽到一個個神奇美麗的傳說和故事。不同的季節,湖上落日的景色也各不相同。近幾年來隨著交通條件的改善,吸引著全國各地來訪的游客,一年四季絡繹不絕。
島根縣雖小,但是人杰地靈,不僅近代著名文學家西周、森歐外和已故前首相竹下登誕生在這里,而且日本國內外許多文化名人包括愛爾蘭記者小泉八云、志賀直哉、芥川龍之助等曾在此居住和生活。松江的道路并不寬闊,但是四通八達,每條道路都可以把你帶往目的地。松江市的主要街道、銀行、商店、醫院等公共場所,都設有為盲人、老年人使用的道路和設施。車站、飯店、汽車上等都設有嬰兒專座,這一切都體現了一個國家對人權的尊重。
來到這里將近一年,每天都從城下經過,每條街道早已平趟熟路,而如此真切俯視這座盛滿歷史故事的城市,細細品味端詳卻從未有過。眼之所觀,心之所想,不由得勾引出綿長不斷的思緒,驚嘆這片熱土怎么裝載了如此厚重繁復的人情故事,幾度滄海桑田。
記得以前對日本社會的認識只是停留在論資排輩、上下級等級關系嚴格及大男子主義嚴重等表面現象上,但是來到這里工作之后,我才改變了這種看法。我重新認識到日本是一個十分尊重和重視人權的社會,這充分體現在政府和國民,上級和下級以及人與人之間彼此的相互信任和尊重。正因為如此,人們才得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才智,努力認真地工作,自覺遵守法律和社會公德,才使得國家政令暢通,經濟發展,人民安居樂業。
光陰似箭,我的交流員生活轉眼就要劃上句號了,而我對島根、對松江由陌生而走向熟悉,由陌生而變得喜歡。在這里的交流員經歷不僅是又一次鍛煉自我的機會,無疑也會成為我人生的另一個起點。今后無論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會記住這個美麗的人生驛站。
(200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