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紫千紅總是春

明星一把火 《火燒紅蓮寺》

在“天一”引發的拍攝古裝片的熱潮中，明星影片公司不但后來居上，而且將古裝片導向另一極端，即風靡二十年代末期達數年之久的武俠神怪片。

1927年的上海報壇，風行不為正統文學所齒的武俠小說，每天刊載千余字，那些令人牽腸掛肚的離奇情節，使不少人欲罷不能。一個偶然的機會“明星”老板張石川接觸到了一部十分流行的武俠小說《江湖奇俠傳》。他以生意人的敏銳，斷定將此搬上銀幕肯定叫座，遂由鄭正秋將小說第八十一回“紅蓮寺和尚述情由”改為劇本，定名《火燒紅蓮寺》。

《火燒紅蓮寺》的故事是這樣的：湖南瀏陽縣富紳之子陸小青投奔昆侖大師金門羅漢門下，練就十八般武藝，下山返家，投宿紅蓮寺，卻發現寺中有美女出入且機關重重，心生疑竇，正要窺其虛實，卻被知客僧關入斗室。同時被困紅蓮寺的還有總督卜文正。昆侖派的甘聯珠、飛劍小俠陳繼志匯合總督府保鏢柳遲夜闖紅蓮寺，救出陸小青。于是，四俠聯手，經過激戰救出總督，放出被辱良家婦女，放火燒了紅蓮寺。但是，淫僧知園和尚卻乘亂逃遁。

《火燒紅蓮寺》不同于一般的影片，劇中人物都有超凡武功，隱身斗法，飛檐走壁，這樣的特技當時在世界電影史上尚無先例。擔任影片攝影的董克毅腦汁，苦思冥想、借鑒傳統戲法和外國魔術手法，加上動畫技巧，將這些難題一一化解。此外，他還發明了“接頂”技術，即在玻璃上繪出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屋頂，通過二次曝光，將其接在搭好的景片上，造成以假亂真的特技效果。導演張石川對影片的成功信心十足，故事結尾，他有意放走知園和尚，為續集埋下伏筆。有人戲稱，這是張石川放跑了個大和尚去打探行情。

果然不出所料，1928年5月《火燒紅蓮寺》正式公映，上海灘為之轟動，南京、天津、漢口等地也是觀者如潮。紅蓮寺一把火“放出了無量數的劍影刀光”，“敲進了武俠影戲的大門墻。”“明星”大賺其錢，欲罷不能，《火燒紅蓮寺》居然一集一集續拍下去。三年時間，一氣拍了18集。鄭正秋覺得這種影片有悖教化社會的電影主張，從第二集起，不愿再任編劇。張石川干脆連編帶導，利用第一集留下的線索，又寫了知園和尚投奔甘瘤子，再引出女俠紅姑及昆侖大師金羅漢，直至后來昆侖派和崆峒派高手大斗法等離奇情節。在演員陣容上，又增加了剛從“天一”轉入“明星”的胡蝶扮演女俠紅姑，頗得觀眾喜愛。為求新奇，不惜花費人工，將紅姑的衣裙逐格染成紅色，冠之以“彩色片”的稱號，很為觀眾青睞。

《火燒紅蓮寺》一把火，為在古裝片怪圈里走投無路的電影界開辟了一條新路，各大小公司紛紛效法，一時間，“到處起火，有寺必燒”。什么《火燒青龍寺》、《火燒白雀寺》、《火燒九龍山》、《火燒靈隱寺》、《火燒七星樓》、《火燒九龍山》、《火燒平陽城》等，不一而足。據不完全統計，從1928年至1931年間，上海50余家電影公司，出品影片400部，僅武俠神怪片就達250部左右。可見，電影已成為商業投機者的樂園，藝術家的良心也被滾滾而來的銀元吞沒了。

隨著武俠神怪片的大肆泛濫，正直輿論對銀幕上的烏煙瘴氣提出尖銳批評。南京國民政府迫于社會輿論壓力，于1932年6月通過內政部、教育部和“電影檢查委員會”對《火燒紅蓮寺》下達了查禁令：“查江湖奇俠傳一書……內容荒誕不經，有違黨義……，近查明星公司出品紅蓮寺影片，完全取材此書，其傳播之廣，為害之烈，甚于書籍……即行撤消紅蓮寺影片各集之準演執照……”云云。

武俠神怪片的泛濫，反映了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生活在苦悶中的小市民的心理狀態。他們找不到出路，沒有斗爭勇氣，只能沉緬于這些影片中暫尋精神解脫。同時也應看到，20年代末期這些以《火燒紅蓮寺》為代表的武俠片，對抗戰時期的上海“孤島”影片乃至60年代后期興起的香港武俠片都有著一定程度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