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以為做老板很拽,有洋房、有車子、有自己的公司和員工,還有很多的消閑與娛樂,不需要像打工仔一樣,承受很大的競爭壓力,過著動蕩不安的生活,感染上越來越嚴重的辦公室綜合癥,等等……
然而,我們不知道,做老板也會感染老板流行病,尤其是在夾縫之中成長艱難的中小企業老板,那種因更加嚴酷的競爭和更加沉重的精神壓力所導致的焦慮、抑郁、孤獨感和狂躁情緒,正在侵蝕和危害著一大批小老板們的身心健康,而且,他們在員工面前不能表現出絲毫的信心不足,如果一個企業連老板都失去了信心,員工多半會以比老板快十倍的速度撤離“陣地”;他們在家人面前不能表現出脆弱與無助,如果,一家之主的頂梁柱搖搖欲墜,一旦后院起火不是更加雪上加霜;他們在合作伙伴面前更要好好掩藏自己的情緒,如果稍微顯得不是那么游刃有余,可能一單眼看到手的生意就會泡湯;他們甚至在朋友面前都不能徹底放松下來,像市井小民那樣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傾訴一番渲泄一番,畢竟就算拋開一切顧忌,還有一個抹不開的顏面和風度問題……
但是,并非所有的問題都能一個人扛得下來,扛得久了,就會出大問題,不是自己,就是公司。
盲目擴張的代價
麻根(男,西安黑風廣告公司總經理):
前不久的一個深夜,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很不情愿地接聽了,竟然是麻根,“兄弟啊,好容易弄到你的電話,有空聊一聊嗎?”他的聲音之疲憊,情緒之低落,令我大吃一驚。我本能地想起那個調試機器的夜晚,我想我敬重的這位大哥肯定有麻煩了。沒有一點猶豫,我問清他在哪里,便打車過去找他。
記得1999年,還在陜北的麻根放棄了農業銀行子長分行副行長的前途,一躥跳到海里,親人們都反對他,麻根說:“我眼看就四十歲了,再混下去就完蛋啦!”
他曾經愛好攝影,于是想辦一座婚紗影樓,他的公司叫“子長縣黑風信息傳播有限公司”,公司下面的第一個部門就是“黑風影樓”。于是子長人紛紛議論:“黑風是一股妖風,等著看,他的事情長不了!”
然而,議論歸議論,麻根的“黑風”還是刮起來了,他一下子成了子長縣最愛學習的人,點子最多的人,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總是把“資本運作”、“股份制”、“管理”、“創意”這些詞匯掛在嘴邊上的人,他貸款給員工發工資,借高利貸把部下送到全國各地去學習。為了趕時間調試了一臺新設備,他給部下發了幾通脾氣,然后在總裁辦公室一個人喝得大醉,急得哭鼻子,兩個土生土長的子長小伙子被他的哭聲震撼了,竟然干了一個通宵,把機器弄好了。小伙子一邊干活一邊說:“再不弄好,麻總就急瘋了,我們就太不仗義了?”
就這樣,麻根一次次走到崩潰的邊緣,一次次從泥綽里把腳拔出來,他的黑風影樓成了陜北地區縣級城市最大的影樓,他的廣告部承包了子長縣電視臺的黃金時段,并把子長縣變成陜北地區第一個普及了燈箱和路牌廣告的縣城。
到了2000年,他把子長影樓交給老婆去打理,自己帶著淘來的第一桶金子揮師延安,成立了第二個影樓,親自管理了一段時間,看著都順當了,又交給部下去經營,2001年底又帶了幾個人打進西安的廣告行業,他認為公司在陜北的業務已經飽和了,必須向全國擴張,而第一站便是西安。
在西安體育場的黃金地段,麻根租了整整一層寫字樓,高薪聘用了幾十個人,準備大干一場。但這一次,他輸得很慘,苦苦支撐了一段時間后,不僅西安的廣告公司沒有盈利,而且子長的那個影樓還被那場特大洪水沖了,直接損失二十多萬元。這樣,兩頭加起來,前幾年賺的錢幾乎賠光了。
在北郊一個小區的公寓里,我和麻根坐在十幾臺電腦中間痛定思痛,其時的感覺就像是和辛辛苦苦拉起一支人馬又丟了一個軍的劉志丹說話,我說:“老兄,在廣告行業你在西安畢竟沒有根基也沒有關系更沒有媒體支持,你把攤子鋪得太大了,而且廣告不像攝影,那是另外一個行當……”
“好幾個單子,我們眼看就弄成了……唉我就是缺人啊!”麻根說:“折騰這幾年,我都想通了,賠了咱再來,子長的影樓被水淹了,你嫂子給我哭,我說你不哭,咱出去透透氣吧,我就把婆姨娃娃帶出去轉了一圈!”
麻根說,幾年了都失眠,那一段時間倒能吃能睡,賠了錢不能再虧自己,我想我把公司給辦瞎了,先叫婆姨娃娃把中國走一圈再說,這點錢咱還是有的!
麻根這次找我是為了給溫州一個在西安的廣告公司做策劃,徹談一夜,第二天,我們從北郊到南郊再到西郊,或步行或擠公共車調查市場,中午就吃一碗牛肉面,我都快被太陽曬暈了,麻根卻依然興致勃勃。他痛苦過,絕望過,現在又想拉起一干人馬重新開張了。希望這次他能重整旗鼓,順順當當做起來。我不知道,如果再有一次大的挫折或失敗他還會不會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