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亞馬遜雨林遭遇巨蛇猛獸

《求生科學》一書收錄了數十位中國科學家在南北兩極、秘境高原、狂野叢林、荒漠沼澤進行科學探險時所經歷的驚險遭遇，內容既驚心動魄又生動有趣，比之國外同類作品毫不遜色。同時由于記錄的是科學家們的科考活動，因而本書的知識性又更勝一般的野外探險作品。

張樹義，1964年6月出生于吉林省臨江市，1983年考入東北師范大學生物系；1987年7月赴法國留學，隨后在法國國家科研中心位于法屬圭亞那原始森林里的努里格生態站進行科學考察，研究靈長類動物行為生態以及動植物協同進化關系；1994年12月獲法國居里大學生態學博士學位。1995年到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工作，現為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在法國留學的時候，我曾經兩次去法屬圭亞那的努里格生態站做課題。那個生態站設在亞馬遜雨林中，考察時間加起來有19個月。1995年回國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是第一位在亞馬遜熱帶雨林長期居住、工作的中國人。于是在努里格生態站的那19個月就成了我的一份引以為豪的“資本”，常常會有人問起我那段時間和那個地方的事情。

亞馬遜熱帶雨林降水豐沛，四季高溫，植被繁茂，風光旖旎，令人難忘。在努里格生態站的那些日子至今還記憶猶新。我們是去那里工作，要嚴格遵守那里的規矩，盡最大努力保持那里本來的生態面貌，所以驚險的事情并不多。

與美洲豹捉迷藏

初進亞馬遜叢林，美洲豹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那天早晨，我離開生態站大本營不到200米，無意中發現小溪旁的濕地上有幾只動物腳印。經過一番搜尋，我觀察到幾個比較清晰的腳印：有碗口大小，五趾具肉墊，行動時重心在掌上。剎那間，莫大的恐懼攫住我的心——這是美洲豹留下的腳印!仿佛感覺張著血盆大口的美洲豹正虎視眈眈地望著自己，我本能地從背包里抽出砍刀，小心翼翼而又緊張兮兮地一步一步挪動著離開溪水，一口氣奔回大本營，并向導師沙教授匯報了我的發現。導師在非洲、馬達加斯加和南美叢林里研究了20多年野生動物，頗具叢林經驗。他一點驚訝之情都沒有，只是告誡我：一旦遇到美洲豹之類的大型猛獸千萬不能跑，因為這樣會激起它們追殺的欲望和捕食的本能。

見到美洲豹的腳印，只是故事的序曲。后來，我真的邂逅美洲豹，并差點和它有一次親密接觸。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我去尋找猴群，在森林里不緊不慢地走著，突然聽到不遠處有“嘩啦”的響聲，從聲音和方位上可以判斷那是只體形不小的陸行獸。好奇心促使我想看個究竟，便輕挪腳步悄悄湊過去，估計對方離得不太遠。果然不出所料，一只大動物猛然間從幾米遠的右前方“忽”地躥出去，隨即隱匿在稍遠處一棵大樹的背后。我看清了它身體的后半部：是只美洲豹!驚恐、好奇和好勝心同時涌上來。我定了定神，既想一走了事，又想看個究竟，最終，后一念頭占了上風。我慢慢從背后抽出半米長的砍刀，緊握在手，向大樹靠攏。近了，更近了，我屏住呼吸，在離樹干約5米遠處繞著樹干慢慢轉動，期望能一睹森林之王的“風采”。不料，轉了大半個圈，什么也沒發現，我實在搞不清楚它究竟藏到哪兒去了，因為依我的判斷，它必在樹后無疑。心里沒底，我暗勸自己不要無事生非，趁早結束這危險的捉迷藏游戲。穩了穩心緒，將刀插人身后鞘中，我順著原路往回走。誰知，依稀中聽到有聲音從身后跟蹤而來，而且越靠越近，我有些“毛”了：莫非它還“不算完”？我停下腳步，扭過頭，聲音戛然而止；我轉身再走聲音又繼續尾隨而來。我顧不得多想，再次抽出砍刀，平心靜氣地等候一場決斗。一分鐘、兩分鐘……說不清究竟有多少時間過去了，沒有動靜。我忍不住了，倒退著一步一步離開了是非之地。

據說躲避猛獸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發出聲響，向水里走。我的法國同事瑪蒂爾德一個人出去考察時遇到美洲豹，驚恐之余猛然想起這個絕招，但是這個絕招大家平素談論卻沒有人真正知道對錯。她大聲唱起歌，不敢回頭，也不敢速度太快地走，而是徑直走下河堤，蹚入小溪，再爬上山坡，一口氣奔回大本營。那一天，她沒敢再邁進森林一步。

與蛇共舞

去亞馬遜之前，我在巴黎的實驗室里精心準備了一副皮綁腿，以防在叢林里遭毒蛇咬。在右綁腿的外側，還配上一把蒙古刀，想它或許在與野獸搏斗之際會派上用場。不知別人的感覺如何，我當時自以為有點美國西部牛仔的味道。

初入雨林，自然不肯將綁腿閑置起來。第一天隨一個法國同事在雨林里轉了一圈兒，第二天便開始一個人闖蕩。說實話，獨自行走在高深莫測的叢林里，真有點忐忑不安。但一想起中國有句“既來之則安之”的古語，膽子便大了起來。蜿蜒的小徑延伸到河邊不遠處的陡坡，沒有伸進河里卻沿著河流的方向拐了個彎兒，但徑與河之間也只隔著一片齊膝深的草。探頭仔細瞧瞧，河水不深，清澈見底，還依稀可見半尺長的熱帶魚在水中緩緩地游來游去。我很想去河里洗個冷水澡，也沒再多想什么，便拔腿進了草叢。一步、兩步，剛邁出第三步，隱約感覺一個棍狀物在急促地敲擊我左側的小腿。我收住腳，輕輕撥開草叢。天啊!竟是一條蛇。有一米半長，暗褐色的后背布滿斜方紋，尾巴高高地翹著，左右擺動，正打在我的皮綁腿上。再看它的頭，高昂著向后扭曲，似乎在盯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一下子懵了，心想：完了，這家伙非咬我一口不可。我呆呆地站著，任憑時間悄悄逝去；想抽出腿上的刀，卻怕因此惹怒對手而鬧得兩敗俱傷。蛇也保持僵硬的姿勢，似乎沒有進攻的意思。我定了定神，穩住心緒，默念著阿彌陀佛上帝保佑，覺得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于是便緩緩地將左腿拔出來，慢慢放在右腿的后邊，然后再悄悄拔出右腿。一步，兩步，三步……我一口氣退回到離蛇十幾米遠的地方。這是在雨林中與蛇的第一次遭遇，或許還真是皮綁腿幫了我的忙。

還有一次，更讓我驚出一身冷汗。那是一個上午，天氣很好，我跟蹤卷尾猴群到了一片潮濕的低洼地帶。據生態站的“前輩”介紹，這樣的微環境往往會遇到蝰蛇。我于是前后左右仔細搜索了一番，沒發現“敵情”，便放心大膽地舉起望遠鏡觀察我的研究對象。此時，兩只未成年的卷尾猴正在做游戲，它們糾纏在一棵粗大的橫樹枝上，半真半假地廝咬對方。我眼睛盯著猴子，快速移動腳步跟蹤。忽然，一種本能的感覺——或許這就是第六感覺，警示我地面有危險，我急忙收住腳，低頭一看，一條將近兩米長的蝰蛇就在我抬起的腳下。此刻，它正高昂著頭，望著我，口吐鮮紅的信子。如果我抬起的腳落下，便一定會踩在它的身上，那么……我沒時間也不敢多想，輕輕向后退了幾步，繞出幾米遠，繼續追趕我的猴群。

隨著時間推移，我見的蛇越來越多，就學會了如何鑒別有毒蛇與無毒蛇，對蛇不再恐懼，也不再使用皮綁腿。其實，有毒蛇與無毒蛇之間是有很大區別的，前者主要分兩大類：蝰科和眼鏡蛇科。蝰科蛇頭部呈膨大的三角形，尾部驟然變細；眼鏡蛇身體一般有環紋。不過，更精確的外形分類標準還在于它們體表的鱗片結構和形狀。蛇一生中可以多次蛻皮和變換體色，但其鱗片結構是一成不變的。再后來，我竟不知不覺地喜歡上蛇，也開始“玩”蛇了。

記憶最深刻的一次“玩”蛇是捕捉“空中彩虹”。一個傍晚，我正在吊床里整理白天的觀察數據，猛聽見鄰近帳篷里兩個撒拉馬干朋友變了調的驚叫聲。不用猜便知道，一定又有蛇“光顧”了。說來也怪，土著人可以鎮定自若地面對兇悍的美洲豹或者一群幾百頭的野豬，卻單單對蛇，哪怕是最小的無毒蛇也懼怕得要命。我急忙爬起來幫他們“解圍”。原來一條小蟒蛇竟大模大樣地橫在他們門前。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蟒，但根據書中圖片留下的記憶一眼就可認出這是“空中彩虹”。這種蛇之所以有這么一個漂亮的名字，是因為其棕色身軀在日光下閃爍金屬光澤，加上體表嵌著大大小小的暗黑色圓環，正仿佛雨后的彩虹。霎時，這美麗的爬蟲激起了我搏斗的興致，于是取了根合適的棍子，試圖按老辦法用棍子壓住其頭頸，然后捏緊它的后頸以免遭它攻擊。可是這一招竟不奏效，“空中彩虹”的頭頸和身體劇烈地扭曲著，頂著棍子的壓力快速蠕動。我惟恐傷著這位“稀客”，不敢用力過猛，又不敢貿然去抓，眼瞧著它鉆入木板下的空隙中。糟了，要是不把這個家伙抓出來，兩個撤拉馬干朋友是不敢進帳篷睡覺的。

我靈機一動，想了個辦法，取出平時捉蝴蝶用的網，讓同事在另一側連敲帶推將蟒蛇逼出來，我則守株待兔般將網支好，等待它緩緩地鉆進去。可惜，網太淺，蟒蛇的頭已觸底，身體卻還有三分之一留在網口外。更出乎意料的是，它可能意識到被圍困，猛烈地向前闖，竟把網底撞開一個洞。我不敢再怠慢，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它的脖子。蟒蛇也急了，頭和頸猛烈地搖擺想從我手中掙脫，身體也扭來扭去試圖纏卷我的手臂和身體。我用右手化解蟒蛇的一次次進攻，避免被纏住。左手緊握不放。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空中彩虹”被降服了。我一點點將它從網中取出，兩手托著幾公斤重的蟒蛇，興奮極了。這時夜幕已經降臨，站里的同事都希望第二天能同這條“空中彩虹”合個影，我便把它放在封閉的桶里委屈它一夜。第二天清早，我將蟒蛇放在離撒拉馬干朋友的帳篷較遠的空地上。“空中彩虹”被倒出來的瞬間，大家都以為它會飛也似的逃遁，做好了搶拍的準備。誰知它竟耍起倔來，身體盤卷著，在眾目睽睽下一動不動。幾個女孩子開心地上前撫摸這乖巧而溫順的爬行動物。或許是撫摸的手重了，或許是恢復了野性，蟒蛇猛地探出頭，口吐鮮紅的信子，身體開始蠕動，緊接著全身扭曲。我急忙跑到蟒蛇的前方，試圖阻止它一下子逃進森林，這一次“空中彩虹”發怒了，昂起頭“刷”地撲向我，我急忙躲閃，也不愿再和它作對，乖乖地看著它消失在叢林里。

千萬提防吸血蝙蝠

“早晨4點鐘，我從吊床上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到處是血跡。上帝啊，到底發生了什么”？這是一本早期赴亞馬遜探險者的回憶錄。原來，他是遭到了吸血蝙蝠的“暗算”。作者進一步記述：“這類蝙蝠體形巨大，在人或其他動物熟睡時吸血，有時直到后者死亡。它們具有奇特的吸血本領，可以本能地辨識出熟睡的人或其他動物，一邊扇動翅膀一邊輕輕咬破襲擊目標的皮膚。因為傷口極小，所以受害者感覺不到疼痛。于是，吸血蝙蝠便從這個小口不停地吸吮直到幾乎飛不動為止。”早期到亞馬遜探險的很多旅行家都有過類似的記載，人們因此錯誤地以為新大陸所有的蝙蝠都食血。其實全球真正以血為食的蝙蝠只有3種，也主要分布于新大陸的熱帶地區。

吸食其他脊椎動物的血可能是蝙蝠最特別的食物習性。這種食物習性在哺乳動物甚至可能在所有脊椎動物中都是惟一的。值得慶幸的是這種食物嗜好只限于葉口蝠科吸血蝙蝠亞科的3種吸血蝙蝠。它們分別是普通吸血蝠、白翅吸血蝠和毛腿吸血蝠。這些種主要集中在新大陸的熱帶和亞熱帶，普通吸血蝠和白翅吸血蝠的地理分布可達北美洲和南美洲的溫帶區。

吸血蝙蝠對受害動物最大的危害在于其唾液中含有一種抗血凝素，吸完血后傷口長時間仍在流血，從而引起持續的血液流失。一般來說，一只吸血蝙蝠不太可能吸干受害者的血，但幾個蝙蝠對一個幼畜或一個小孩的襲擊則有可能導致受害者死亡，這主要也是由于傷口不凝導致持續大量出血造成的。

吸血蝙蝠吸血時總是采取偷襲的辦法。此外，它還會針對不同的對象選擇不同的吸血部位。例如，遇到牛和馬，專咬背部和體側；遇到豬，專咬腹部；遇到鳥或家禽，則咬腿部。令人深惡痛絕的是，吸血蝙蝠在貪得無厭的吸血過程中，往往把各種疾病帶給被害者。例如，它在吸取馬的血液時，能傳播錐蟲病，在咬傷人和其他家畜時，最易傳染狂犬病。因此，吸血蝙蝠是居住在熱帶叢林中的人和牲畜的大敵。

預防熱帶疾病

在熱帶地區工作，頗為令人擔心的事情便是黃熱病、瘧疾之類的熱帶疾病。在法屬圭亞那，黃熱病似乎有些年沒有報道了，而瘧疾則還相當常見。一般短期到熱帶地區工作的人都服用抗瘧藥，但這類藥物的副作用相當強，而一般認為在森林里感染瘧疾的可能性要小于在城市里。所以，我們這些長期在森林里工作的人一般都不服藥，全憑上帝安排了!

還有一種病很滑稽，據說它是一種蠅將卵產在蚊子體內，而蚊子在吸動物血的時候將蠅的卵傳到新寄主的皮膚里，于是卵便開始在動物的皮膚里發育成蛆蟲。我們曾經見過一只幼鳥身體有兩個地方感染了這種蛆蟲，一只眼睛和一只翅膀根本沒能發育，整個身體都變了形，可憐極了。有一次，瑪蒂爾德的腦袋上也感染了這種蛆蟲，我們拿鑷子小心翼翼地將幾條蟲子從她的頭皮里鉗出，其中的一條已經長到了足有半厘米長。我們好奇地在顯微鏡下仔細研究這種蛆蟲，發現它們在腦袋上螺旋形地長著一圈鉤子，這無疑是對在皮膚下生存而不被排斥掉的一種適應。

我也曾染過熱帶皮膚病，迄今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病癥是小腿的皮下鼓起了一行，而且滑稽的是這鼓起的一行還會行走，在皮膚下來來回回地走出了一條正弦曲線。我想這大概不會叫做幾何皮膚病吧!好在我染病不久就回到巴黎，到皮膚病醫院就診，醫生說可能是下水時被一種蠕蟲感染了。給我按體重開一服“毒藥”，我沒事兒，卻果然把蠕蟲毒死了，現在腿上還有它留下的痕跡。

《求生科學：中國科學家野外生存手冊》 《圖形科普》雜志社采編 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 2003.9 定價：19.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