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混蛋的爸爸也是爸爸

當《我和爸爸》中葉大鷹飾演的老魚，面對猝然而臨的大事——女兒出嫁，說出“再混蛋的爸爸也是爸爸”這句臺詞時，剎那間，我的表現完全像個不經事兒的、敏感脆弱的“文青”，不爭氣的淚水順頰滑落……

在演藝圈徐靜蕾素有“玉女”之稱。我一向愛把“玉”和“冰清玉潔”、“美玉無瑕”、“一片冰心在玉壺”等詞語做些不切實際的類比聯想。其實也大可不必這么較真，媒體都這么叫，想必是達成了共識，總比用泛濫成災的“美女”冠名好吧。“玉女”究竟和“玉”有什么內在或外在的聯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演員你的演技要好，作為導演你的導技要高，作為編劇你的劇本起碼要達到“說人話、辦人事兒、合情合理”的水平。看過了太多夸張炒作的“處女作”，這次對電影《我和爸爸》原本也沒抱什么奢望。雖為100分鐘的篇幅、小成本的制作，徐靜蕾的才氣卻著實讓觀眾吃了一驚。應該說，她在編、導、演三職上都很敬業。

影片的故事情節并不復雜，它講述了一個單親家庭中父女二人時疏時近的親情。在歲月的流逝間，女孩成長為母親、父親因病故去。這是小市民的酸甜苦辣和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沒有驚天動地蕩氣回腸的起伏跌宕。父親老魚是個所謂的“混混”，平日的庸碌無為使他在女兒面前失去了道德上的說服力。隨著女兒的長大成人，老魚舊有的生活方式（包括嗜酒、好賭等）與女兒所接受的現代教育形成了一種矛盾的張力。老魚雖在女兒心目中漸漸失去父親應有的威嚴，但他的愛女之心卻從未減弱，那些不經意間流露的舐犢情深恰恰成為影片催人淚下的賣點。

葉大鷹演繹的父親“一舉一動總關情”。劇中老魚對女兒的所謂教育夾雜著一定程度的溺愛，諸如：“你可以不工作呀，如果你愿意，你就混一輩子”等等，蘊涵著人物平樸而真實的情感，言語俗白凝練卻又貼合角色的性格特征。有些臺詞非常精彩：“別以為苦出身就樸實，長得擰吧就不花了”“這跟人品沒關系，感情是一定會轉移的，婚姻也一定會有危機”“看起來老實的人最可怕最吃不起虧了”……

江小魚說得更透徹：“所謂親情，它是一種透入骨髓的相互愛戀和折磨，人生的真相在此徹底呈現，沒有偽裝，沒有粉飾，所有的依賴和溫暖，都可能是沒有原則和非理性的。‘父親’在祖國的慣性語境中，總是以一個性格匱乏的‘背影’出現，所有的父親充滿公共的慈愛、嚴厲，不近人情又含辛茹苦，個性全都五官模糊，讓受眾幾近麻木不仁。而在《我和爸爸》之中，我們身邊的父親不再是一個公共名詞、家庭職稱，而是有血有肉、有聲有色、有悲有歡的性情中人。” 恕我孤陋寡聞，老魚這個父親形象，可算是中國影史畫廊中小人物群像里的一抹亮色，他血肉豐滿、呼之欲出。

影片臨近結尾處，老魚玩牌被驚嚇以致突發腦溢血，那場戲據說原本設計成他為躲避抓賭，慌不擇路地跳樓逃竄。我想后一種編排既符合老魚的性格又能增強電影的戲劇性色彩。而今看到的這場戲，在某種程度上弱化了原有的戲劇沖突，多少有些令人遺憾。

看過一些媒體對此片的評論，曾見：“有的觀眾從頭笑到尾，有的觀眾則感動得幾次落淚。”我理解此語為：這是一部笑中含淚的片子，辛酸的勇敢與無奈的坦然相互交織糾纏，像極了契訶夫的筆調。亦曾見“看出亂倫之嫌”的評論，恕我眼拙，這點兒我還真沒參透，有此見解的不知是何方高人。既然允許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此豐富的聯想也不足為奇。

想著“被高尚的感情催下的眼淚是幸福的享受”這句不知誰說的名言，給身為七尺男兒的自己壯著膽兒，紅著眼睛低頭走出了影院。此刻的我，已深信葉大鷹所說，他看完劇本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