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馬加爵事件已經劃上了一個句號,但是對于2004年來說,他無疑已經成為了年度的熱門人物。當整個中國的每個角落都貼滿了他的照片時,任何一個明星都會心生嫉妒。自我有記憶以來,似乎還沒有一個通緝犯享受過如此高規格的待遇,然而在這一切的背后,卻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校園暴力事件——四個年輕生命的隕落對于現在云南大學的師生來說都將是一生不滅的記憶。
校園本該是純潔的求學之地,如今怎么就演變成了暴力事件的頻發之地呢?馬加爵事件背后的社會屬性和個人心理失衡動因都留給了2004年一個血色的問號。其實關于校園暴力的思考,不少電影工作者都已經在嘗試著透視其深層的背景,在膠片的重演下,或許作為觀眾的我們可以更客觀的重新審視這一切。
好萊塢——暴力的締造者和反思者
2003年的奧斯卡頒獎晚會上,有一位大胡子上臺領獎發言時大罵美國政府攻打伊拉克的暴力行徑,當時看到這條消息時心想“這個導演真他媽的牛逼”。這個人正是憑借《科倫拜恩保齡》一片獲得當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的邁克爾摩爾。
說到校園暴力的始作俑者,好萊塢的黑幫動作影片是難辭其咎的。從《教父》《疤面煞星》開始,黑幫片就已經成為一種類型在美國本土如火如荼地上演開來。雖然美國本地有著明確的電影分級制度,這類暴力影片全部被定為R級,但在錄像帶租賃店里,年輕的少年卻可以輕松地租借到這些影片的錄像帶。于是從本土的文化土壤里,青年們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了暴力的氣息。近年來隨著電玩文化的普及,暴力游戲更成為游戲開發商的搖錢樹,影視和游戲這兩大青年文化娛樂主流活動幾乎都流淌著暴力的音符,于是很多偶然的事件也就成為了一種必然。
1999年4月,科羅拉多州科倫拜恩中學發生了一起轟動美國的校園謀殺案。兩名中學生開槍打死了12名學生和1名教師,然后自殺身亡。這就是著名的“科倫拜恩校園暴力事件”。導演邁克爾摩爾在2002年以紀錄片的方式,重新審視了這一事件背后的成因。比較新奇的是,摩爾并沒有采取一種悲憫沉痛的說教般的口吻來拍攝這個紀錄片,他極盡反諷之能事,將美國現行的“黑槍文化”和槍支管理漏洞全盤托出,令觀眾看后大呼過癮。
影片通過把對俄克拉荷馬爆炸案和科倫拜恩高中屠殺案中涉及的有關人員的采訪片段與新聞報道、演講,以及一個16歲男孩買走一家商店中所有彈藥的等等種種和流血暴力事件有關的片段交織剪輯在一起,摩爾顯示了恐懼已經深深地扎根于美國人的精神中,美國社會比其他任何社會,更極端地在它的文化中孕育著一種強烈的妄想癥。而主流媒體,尤其是實行煽情主義策略的電視新聞報道是罪魁禍首,它們使恐懼和暴力之間構成了無法打破的循環。這部紀錄片帶來的深深的困擾感,并不是對于槍支控制不力的簡單指責,通過嚴肅而風趣的提問以及對素材精心的利用,他站在文化的高度對這一問題做出了反思。
在《科倫拜恩保齡》獲得戛納影展55周年特別獎后的第二年,導演凡桑特以影片《大象》獲得了本屆戛納影展的最高獎項一金棕櫚大獎。影片同樣是對1999年科倫拜恩事件的重塑,與《科倫拜恩保齡》不同的是,《大象》是在這個真實事件上進一步虛構和夸大的作品,其更注重于表現當時每個人物的生存狀態。影片只用了20天就拍攝完成,全部臺詞都是中學生當場想出的,力在表現一種真實。其中有一個鏡頭是這樣的:一個自信有活力的男孩在走廊里與他的女友調情;一個害羞的女孩在圖書館里把書放到了書架上,影子在他們身上滑過,之后他們都成了殺手的靶子。導演在處理這些鏡頭的時候相當自然而流暢,卻讓人感覺到一種難以承受的壓抑。
然而讓人覺得反諷的是,調查發現1999年科倫拜恩事件中的主人公曾經深受好萊塢另一部校園暴力題材的作品《籃球日記》的影響。在天皇巨星狄卡普里奧主演的電影《籃球日記》里,狄卡普里奧簡直是“酷”極了。他在吸毒后的迷幻狀態中,搖搖晃晃地走進校園,他一身黑衣站在那里,咧嘴怪笑著,瀟灑地從黑皮衣里掏出手槍,向著學生們開火。影片根據1997年的真實事件改編而成——1997年12月1日,美國肯德基州帕迪尤卡的14歲學生邁克爾·卡尼爾走進希思中學,不緊不慢地從他的帆布包里掏出槍,給自己戴上耳塞,然后對著正在禱告會做禱告的學生開槍掃射,當場打死了3名學生,另外還有11人受傷。1999年的科倫拜恩事件可以說是對《籃球日記》里狄卡普里奧的一次完美模仿,榜樣和偶像的盲目性令好萊塢遭受到的是死者家屬的控告。
亞洲——將血腥發揮到極至
在性情含蓄且槍械管理嚴格的亞洲地區,是否校園暴力就比歐美國家少呢?電影同樣用清晰的膠片回答我們——絕對不是。在外表平靜繁華的現代化城市里,深藏的壓抑和憤恨一旦爆發,其結果往往更為可怕,馬加爵事件就是現實的明證,而電影亦是如此。
2003年,日本大導演深作欣二以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影片《大逃殺2——鎮魂歌》,其迅速的熱映在青年學生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大逃殺2》在暴力和血腥的層面上絲毫不比第一集差,這股風潮已經波及到了亞洲的各個地區,形成了《大逃殺》熱。
二十世紀末,一部描寫中學生殺人游戲的電影《BR大逃殺》,在全日本引起了空前反響。它所涉及的暴力題材和理念,不只在民間引起廣泛爭議,甚至上至國會也圍繞它進行了轟轟烈烈的大論辯。影片描述的是一群中學生被放逐到一個孤島上,只有互相殘殺后最終獲勝的人才能逃出。影片在情節上十分類似暴力的闖關游戲,但卻是真實的人與人的搏斗與廝殺。如果說《科倫拜恩的保齡》《大象》這類影片中死者是無辜且被動的話,《大逃殺》將這種暴力完全擴大為一種每個人的主動進攻,把人性中的暴力因子完全夸大地表現出來。影片在鏡頭的處理上絲毫沒有任何掩飾,血腥、變態、腦漿進裂這樣的極端場面貫穿始終,令西方觀眾都為之驚訝。而到了《大逃殺2》,在第一集中幸存的兩個學生繼續進入新的廝殺之中,校園暴力在鏡頭下繼續延續著。
而在國內的電影市場中,新銳導演們同樣關注著青春和青春的沖動。第六代導演王小帥的著名作品《十七歲的單車》講述的同樣是發生在兩個青年之間的矛盾故事。來京打工做快遞的郭連貴因為單車被偷而面臨著失業的危險,一日他卻發現自己的車正被一個中學生騎著,于是他死命想要追回那輛車,卻遭到一群學生的圍毆。在王小帥的故事下,暴力體現出一種城市和鄉村之間的權力壟斷,是發展和變革下的中國社會的一種縮影,也是對城市邊緣人群的關注。
校園暴力題材的影片的拍攝角度值得電影工作者深思,到底是借此展現一種感官的刺激,還是來反思社會和人性呢?導演自身的良知是根本,拍戲同樣也要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