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文
旅行車在蜿蜒的山路上小心翼翼地爬著。掛在空中彎彎的月牙,像是在嗤笑這輛笨拙的汽車。記不清轉過了多少山坳,轉彎處只見在燈光照射下,左前方的懸崖刀削般地矗立著,右側黑黝黝的,怕是深不見底的山澗。
忽然,只見山崖像—堵墻似的橫在前方,路斷了?戰戰兢兢地走近一看,原來左側是一個隧道,道口極窄,剛好一輛車能開過去。也不知鉆了幾道山洞,又轉過幾處山包,只聽“嘎”地一聲剎車,才到了今晚住宿的地點——綿山朱家凹賓館。
夢驚朱家凹
提包下車,來到大廳辦理住宿手續大廳的服務員很熱情,也很漂亮。麻利地登記完畢,便把鑰匙交給我們道:“三樓,請!”
拎起旅行包,拿上鑰匙,走到樓梯處,只見一樓而沒有上樓的樓梯,大步流星地從一樓入口處往前走,過了幾分鐘,發現走了個長方形,又繞回了原處。“三樓的樓梯在那兒。”服務員聞聲趕過來笑著說:“對不起,由一樓往下走!”
走下一樓,才發現是二樓,走下二樓,才是三樓,原來這樓層是倒著的,一層在最上,依次是二、三、四、五樓!
樓分左右兩側,有走廊相連,中間是巨大的天井,下邊樓底是娛樂廳和健身房。擺著幾張臺球案和乒乓球臺,地面是綠地毯,很漂亮,整個大樓燈光輝煌。
走進3叮房間,房間里干凈整潔,被褥雪白,電視、飲水機、淋浴等設施一應俱全。沒想到這深山中竟有此漂亮的賓館!
睡夢中,被一聲炸雷驚醒,招亮床頭燈一看,是四點零五分,躺下之后,再也沒有睡意。便穿上衣服,踱到樓的東側走廊上聽雨。只聽山風拍打在崖壁上,卻聽不到雨聲。看著水簾從樓頂的泄水口流下,卻聽不到落地的聲音,我不由得一驚。推開安全網外的鋁合金窗戶,借著一道閃電一看:“啊”原來樓下是深不見底的山澗。兩側懸崖上的上樹在風雨中搖來搖去!
踱回房間,睡意全無,我在想著這建在懸崖峭壁上的樓房……
清晨天一亮,我第一個走出賓館。細細查看地形,才發現這賓館大樓,建在一個“<”形的山澗上。天井正對山澗,兩側各自建在南北峭壁上,從樓頂走廊望下去,只見煙霧繚繞。
待我把同行諸君叫到樓頂,往上看,朝陽的山坡上,紅葉燦然,山間的盤山路上云霧繚繞。往下看,大家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我們都睡在懸崖上。這時才想起買票時看到一幅標語:“住在懸崖上,吃在巖溝邊。行在云霧中,游在仙境里。”真真切切,絕非夸張溢美之詞!
濤溝秀水
如果說古老神奇的綿山是一本永遠讀不完的書,那么,水濤溝便是這部大書的一個高潮。
踏進水濤溝,但覺詩意盎然:松柏蒼翠,紅葉絢爛。遠遠望去,這里不像是綿延的山水,倒像是上帝刻意涂抹的畫卷。
北方的山大多缺水,而缺水的山便少了一份靈性。水濤溝恰好彌補了這一缺憾。連綿的山擁抱著一川碧水。水襯托出山的秀頎,山輝映出水的嬌媚。
轉過幾個山坳,在一片濃郁的樹陰下,一只巨石雕成的漁舟橫在溪水中。船頭上,一個頭戴斗笠、手握釣竿的漁翁栩栩如生。是唐代著名詩人張志和的雕像。天寶九年,張志和來游綿山,一踏進水濤溝,便為這里的美景所陶醉。白天,他垂釣于溪頭;晚上,則與寺里的高僧談詩論道。家人曾多次喚其回鄉,他卻以在吳興寫的小詞作答:“青斗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綿山山水的嬌美誘人由此可見一斑。
唐代詩人賀知章,性曠達,好飲酒,與李白、張旭等合稱“飲中八仙”。唐開元八年,詩人游綿山來到水濤溝,見這里山清水秀,風景絕佳,不禁詩興大發,捋髯吟道:“別離江南歲月多,綿山修真消劫磨,常見門前濤溝水,不思他山鏡湖波”成為當時膾炙人口的佳話。
濤溝碧水是一條溢滿浪漫詩意的溪流。
登上一段高坡,忽然感到有陣陣雨霧襲面。抬頭一望,見東方一道彩虹橫跨山澗。走上一看,竟是一大潭,叫五龍潭。泉水從80余米高的懸崖上的五個龍口飛瀉而下,水流飄飄灑灑,與崖壁反復撞擊,被撕扯成五道白練落入潭中。潭的周圍便彌漫著朦朦的似雨似煙的霧,隨風飄得很遠很遠……
此潭占地20余畝,四周茂密的松林、楓林倒映水中,從高處看,五龍潭猶如紅綠相間的寶石鑲嵌在山崖間。
二十里水濤溝水隨山轉,山山景不同,灣灣水各異。蹲在溪邊石頭上,掬一捧泉水入口,頓覺神清氣爽,周身舒暢。盯著手指縫間漏下的水滴,我忽然想到《紅樓夢》中賈寶玉的一句名言:“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我想,如果是的話,也一定是這水濤溝般清純的水做成的。
清澈的溪水令我想到了如水的女人,頭一個便是西施。西施生于水,長于水,是苧蘿的溪水滋養了這個浣紗女的絕代風采。她是水的精靈,如夢似幻。范蠡、勾踐、夫差、伍子胥因了她而光耀千桃春秋那個時代因了她而五彩斑斕。她的人生啟幕于水,也閉幕于水。墜石沉江也好,與范蠡泛舟太湖也罷,都與水結下了不解之緣。另一位與水有關的女人是項羽的愛妃虞姬。垓下之圍,項羽悲歌,虞妃心碎。為了心中所愛,她不惜以一已的美麗消亡,換取愛者的一線生機。一縷香魂泛著淮水之波嗚咽而去。此后,那位頂天立地的英雄也在烏江橫劍自刎,魂魄追逐著長江的浪花,向大海奔去,去尋那一縷不滅的香魂。
這流淌不盡的江河之水啊!演義了多少纏綿動人的故事,抒寫了多少繾綣感人的至情。
濤溝水在無聲地流淌著,水面上一枚枚紅紅的楓葉載著我的情思,默默地漂向遠方,漂向遠方……
拜謁介公嶺
走走停停。欣賞著這滿山的紅葉,不由得暗暗欽佩杜牧那名垂千古的佳句:“霜葉紅于二月花。”
至魚龜山,端詳著眼前的山巖,腦海便涌現出2600年前的一幕:面容憔翠的介子推母子,艱難地走過怪石嶙峋的九曲一線天——棲賢谷來到這里。見遠處半L山腰上一處山巖酷似魚形,與之相對的另一山巖又酷似龜狀。這“魚龜”使子推眼前一亮,想起了《詩經》中“子之于歸,宜其室家”中的“于歸”。于是,母子二人便在此處搭建草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起了采薇而食的隱居生活。如乾隆時升休人宋延魁所言“松子清泉度日華,可算蓬萊仙子家。”
魚龜兩巖之間的巖洞內便是介公祠。正殿中供有介子推、介母和鄰人解張的貼金朔像。那是晉文公為緬懷賢臣介子推,于晉文公二年下令修建的。
原來晉文公看了解張的《火蛇歌》之后,面對朝野的議論,也為當初沒能挽留介子推而后悔。便親率眾臣來到綿山,尋找介子推母子。在數尋不獲的情況下,聽信隨從之言,三面舉火焚山,想迫介子推出山。怎奈子推母子守志不出,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后,介氏母子焚于一株大柳樹下。
面對焦木余煙,晉文公悲痛欲絕,令人收集子推遺物,依山為墓,葬于嶺上。
介公祠往上是一座方圓約十里的山頭,這里古柏拔地參天、郁郁蔥蔥,人稱柏樹嶺。其中有一株子母株,象征著子推母子,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間。
在柏樹嶺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山丘,便是介公墓。它居高臨下俯瞰三晉大地。由此望去,四周古柏蒼翠,遠山紅葉燦爛如霞。山風吹過,柏樹鳴鳴咽咽,想那便中吟唱給介公的挽歌。
晉文公把綿山封為介子推的祭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下令在介子推的祭日,全國禁煙火,只許吃冷食。寒食節因此而得名。唐代詩人盧象詩曰:“四海同寒食,千秋為一人。”
懷著一片敬重之情,我們把一束花草奉獻于介公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