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乾義
這些手指
已經被一些手指脫掉過的外衣,陳舊
而又新鮮。又被這些手指穿在別人身上
充滿誘惑的花朵不知不覺地開放出來
微笑,像騙子發來的請帖,不去不好
不然會空出一個位置,還會有另外的人來坐
去了,戲剛散去。舞臺上被剝掉外衣的一些面孔
已經讓這些手指折騰得只剩下最后的光芒
看見的人都不信
一個人長出了尾巴。看見的人
都不信。看不見的人都信了
他在街上走,有人斜著臉瞅他
斜著臉的人就笑。他并不知道
自己長出了尾巴,像貓尾巴那樣
一道黑,一道白,很有風度的尾巴
他沒在意,也沒有人跟他提起
后來,那些斜著臉的人不再瞅他
而是擔心地摸著自己的屁股
結果,摸著摸著尾巴就長出來了
同樣是黑白相間,風度卻差了很多
形容詞
有一些形容詞,變幻著色彩
像自己一樣流行。結果在一年里
有了名氣,也多次感冒,甚至高燒不退
這時候,太陽落山了,夢開始活動
霓紅燈和形容詞都伸出舌頭
缺鈣的城市趕在晚上的時間,躺在
床上打點滴。麻雀做著海洋的夢
而大象,似乎是一個旁觀者
它拒絕有人形容它的腰,或者
耳朵。它戴著前進帽兒,用它的
捉摸不定的鼻子,把形容詞踢來踢去
光芒,使人感到興奮
下午的一半耗盡了。另一半在光芒中,或者
已經在消失。周圍的一些旗幟和廣告牌
被疲憊困擾著,似乎走了很遠的路,而
距離目的地仍然很遠。光芒使人們感到興奮
又驚異。許多人隨著風走進去……下午的
另一半在光芒中唱歌。進去的人再沒有看見他們
出來,或者已經走遠。風被光芒所融化
像開花的聲音一樣,風變成了光芒
注 視
雪野空曠。腳印一直跟蹤著一個人
手中的傘并沒有打開,也許等待時機
這個人一直跟蹤一本書。在空中,書打開著
它像兩支翅膀,或兩扇門。它有古城墻的
青磚那么重——《城堡》,或是《靈魂的出口》
在抬頭可以閱讀的空中,這個人正在閱讀
看背影是一位女性。這時,雪已停下,遠處
和近處的灌木叢把黑色的氣息傳向天空
看樣子用不了一會兒功夫,她就會撐開傘
和書結伴,在黑夜到來之前飛離而去
圖形與色彩
三角形,半圓形,矩形,圓形
還有說不出來的形狀,它們被
涂上七種顏色,然后被組合在一起
像某種大型機械,但又不是
其中,黃色開始大面積地向外擴展
它那么快地充滿了視線。幾個簡單的
方塊圖形似乎沒有志向,閃在一旁
還有暗紫色的果汁,一不小心,滴在
淺色的手絹上,向里面浸透成象形文字
電動玩具似的人物,騎在木制的小房子上
不知要干什么?一陣波浪,猛烈地涌來
用黑色的手掌粉碎著這些圖形和色彩
藍色慢慢地呈現出來,在太陽下反射著光芒
一種風聲
從窗子的四周,擠壓到
骨頭邊緣。不間斷的疼痛
由一個詞語,變成了
一種環境。似乎不存在
不敢想象的事物。一根針
從我的幻覺中穿過,從
音符的縫隙穿過,從
兩只手掌中間穿過
那些好動的鴿子們
堅守在窩里。應該
飛翔的日子,看不到翅膀
那些中斷了夢想的丁香
再也無法搖曳,它們
苦味兒的芳香,飄蕩在
呼吸里,像魂一樣
觸摸不到,發出的聲響
在血液中涌動。它們
倒在工地上,像一群
犧牲的美女,正值
開花的年紀。聽說
它們當中,還有些
被移植于水上
臉上的皮膚
臉上的皮膚,也是一種
皮膚。它容易紅,也不容易紅
宴會上的蒼蠅沒有紅過臉,也沒有誰
替它臉紅。當街的吻是不臉紅的
到處都是,像大白菜一樣普通
但是,這些都算不了什么
什么也不算。交通崗的信號燈
—會兒是紅的,一會又變了,綠
或者黃。說錯一句拉登是布什的
徒弟,頂多讓周圍的人笑一笑
別在意就是。至于別人臉紅
那不是自己的事情。也不一定笑
如果要笑,也要自己一個人笑
把快樂給自己留著,讓別人
去說他無知。無知像愚蠢一樣
使人長久地快樂。再說,臉紅
也是臉上皮膚的作用之一。如果
能替別人臉紅,那肯定是一個
了不起的行動。每個人,每張臉
都在別人的注目下通行。而更多的
臉上的皮膚被自己撕下來,扔進
廢紙簍里,或者被自己改編成
樓道里,電線桿上,廁所墻上的廣告
臉上的皮膚是一種特殊的皮膚
可以代替自己死去,卻不能
代替自己活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