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鵲實習

李夫建

蔡桓公死后，扁鵲可慘了。蔡國是回不去了，即便不掉腦袋，“醫術不精，庸醫殺人”的輿論已播揚到蔡國的每個角落，哪個不要命的還敢找你扁鵲醫生看病呵！

扁鵲四處奔走，希望找一處容身之所。

這一日，扁鵲來到C國，但見樓群房舍，鱗次櫛比，人群如蟻，車如飛梭。扁鵲到了處門臉兒闊氣豪華的醫院，闡明來意。不多時，扁鵲就站在了院長的跟前。

院長抬眼看了扁鵲一眼，“學歷？”扁鵲是第一次聽說“學歷”這東西，不知是什么玩意兒，迷惑地搖搖頭。“論文？”扁鵲又搖搖頭。“職稱總該有吧！”扁鵲說：“我是游醫，您說的那家伙我用不著。”說著汗劈頭蓋臉下來了。心里卻好生奇怪，這人怎不考我醫術呢！院長挺為難地說：“咋給你定級別呢？沒有級別，你的待遇又咋定呢？”扁鵲看院長為難，于心不忍，插話：“我會治病。”“哎呀，我還沒問到治病呢。”

院長挺失望，讓人帶扁鵲到門診去實習。老師是位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說是位專家。

進來一個男青年，舉步無力，精神不振，一臉倦意。口述頭暈、乏力。專家聽完，拿過聽診器在青年的胸口上聽起來，神色卻在不斷變幻——忽而陰沉，忽而驚恐，忽而釋然，忽而鎖眉。男青年在他表情的感染下，臉色一陣白，一陣黃，一陣綠，沒個正經色兒，“大夫，沒事吧？我結婚才一個禮拜呀！”專家說：“沒什么大事兒，做個檢查吧！”在處方上沙沙畫上幾筆，“先做個B超！”

青年走后，扁鵲忍不住了，說，我觀他精神萎靡，倒像是睡眠不足……

哎——專家把腔拉得極圓，咱可得對病人負責，我這兒可沒有像不像的事兒，這就是醫德！它不只是個簡單的道德問題，還是個理念的問題、意識的問題、層次的問題、認識的問題，看你是不是真正地為人民服務的問題……

正說著，那小青年進來了，醫生接過條子，認真掃一遍，滿面興奮地說，好呀！肝腸脾膽都沒事，好的好的！略一思忖忽忽又在紙上畫了幾筆，遞給小青年，再化驗血看看！

專家接著談他的“問題論”。扁鵲聽得一頭霧水：“這多花錢嘛！豈如把脈快。”“俗了俗了，錢算什么！我們能是為了錢嗎？命與錢，孰輕孰重！錢是什么東西？錢是糞土，錢是蠱蟲，錢是毒酒……”

專家談興正濃，小青年又回來了，專家看看單子，搖搖頭，嘀咕一句，“還是沒事兒！”又刷刷寫了張紙條，“去，過個X光！”

查尿、查便、查胃，心電圖、腦電圖……小青年共做了十幾項檢查。

這回專家樂了，握住小青年的手說，恭喜你呀，你全身都沒病，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們也放心啦！

小青年沮喪惱火無奈地走出門診室，扁鵲小跑從后面追了上來，上前小聲叮囑青年一句：獨自睡眠，三日自愈。小青年臉一紅，跑了。

第二個進來的是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孩，女孩瞟了扁鵲一眼，然后把嘴附在專家的耳朵上耳語一番。專家聽后，微微笑了一下，讓女孩躺在條椅上，雙手在女孩的胸脯和下腹一圈一圈地揉搓起來，把女孩揉得血全涌到臉上去了。

按完了，卻不說有病沒病，拿筆在桌子上很有節奏地點，點了一陣子，埋頭在處方上龍飛鳳舞起來，嘴還嘀咕：非靈芝莫治！靈芝益氣安神，入心充血，助心充脈，外加紅人參效果更好。略頓，又接著寫了曲美、大印象、更嬌麗、蛇膽花露水……

姑娘半懂非懂，只顧雞啄米似的亂點頭。

旋即，女孩抱來了盒裝的紙包的瓶盛的，黃片白片綠片，丁丁當當一大塑料袋。專家這會兒早樂得嘴都合不攏了，把姑娘迎過來，興致盎然地說著服用方法。

專家說完，一轉身，才發現扁鵲早已離去。

憋在心中的“醫經”無處傾訴，專家頓覺失落異常，又生感嘆：這個人，一輩子也成不了器，只配打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