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醉

梁海潮

賈局長與劉秘書一塊到市里出差，奧迪車到市區出了故障。正好一輛公交開過來，賈局長讓劉秘書攔，劉秘書不敢怠慢，忙沖公交車揮手，司機像沒看見似的。賈局長心頭有些惱火，將胳膊直直地伸出來，拇指與食指作成手槍狀沖司機指了指，司機根本不搭他的碴兒，顧自向前開去。賈局長對劉秘書說：把車號記下來，回頭查查誰的車！劉秘書趕忙掏出紙筆，將車牌號記在了小本上。

市區公交車多，一輛接一輛，劉秘書還沒把本子裝起來，面前又有兩輛公交前后相跟著開過來，賈局長這次不揮手，直接將“手槍”指向司機，厲聲說道：停下！你給我停下！司機們向他乜了乜，誰也沒停就走了。劉秘書邊記車牌號邊說：賈局長，咱干脆打的算了，公交必須到站臺才停呢。賈局長哪受過這樣的侮辱，非坐公交不可，看這些公交是吃錯了哪家的藥。

劉秘書只好陪賈局長往前走，終于走到站牌處，卻好長時間不見公交來。賈局長說：時間觀念太差了，等半天車還開不來，媽媽的，魷魚炒定了，誰說情也不行！劉秘書說是是是，回去就讓他“下鍋”。

公交車像商量好了似的，說來來了一大溜。賈局長看看前邊幾輛對劉秘書說：人太多，咱不能坐，等人少時再坐，這叫宏觀調控，把握戰機。劉秘書像小學生一樣點頭說對對對。后邊果然有一輛公交人很少，劉秘書見賈局長站在后門處往上扒，連忙提示說：上邊寫著前門上，后門下，后門不讓上。賈局長一聽哈哈笑起來：我說你嫩吧你還不信，口號是口號，口號凈高調。現今這理兒，你得反著去領會，這叫逆向思維你懂不懂？劉秘書點頭如雞啄米似的連說局長見解高高高。誰知賈局長剛從后門扒上去，就被司機轟了下來，非讓從前門上不可。賈局長不服氣地說：呀———豬鼻子插蔥，你還跟我裝象哩。

盡管上車人少，車上卻沒了座位。劉秘書眼睛賊一樣左瞧右看，想給賈局長找個座，忽聽有人不滿地嘟囔說：擠什么擠嘛。劉秘書低頭一看，見賈局長胖胖的身子正往一個瘦子身上壓。瘦子有座位，只好站起來將位子讓給賈局長，眼前一白一白地瞟。賈局長裝作沒看見，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待瘦子下車后，賈局長對劉秘書說：位子少不要怕，怕就怕你不擠不鉆，你擠了鉆了，哈———，賈局長拍著座位說：位子不就是你的了？

公交車又到一站時，上的人較多，其中有位身體不好的老者。司機說：哪位給老同志讓個座。由于人太擠，座位上坐的大部分是老人或抱小孩的婦女，還有兩個是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司機想讓賈局長給老人讓個座。賈局長對劉秘書說：你問問他是啥級別？老人不等劉秘書問他，就回答說：我原先在市委大院當門衛。賈局長又哈了一聲，頭就扭到窗外去。老人說，不過，我孩子在市委組織部……賈局長一聽，像火燒了屁股似的，噌地從座位上跳起來，連連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大人不計小人過，老爺子您坐您坐！殷勤地將老者攙扶到座位上。見老人嘴角有一絲哈水，掏出帶香味的手絹為老人擦了。賈局長怕公交轉彎或剎車時乘客站不穩，兩只手死死攥住車座上的扶手，緊緊護住老者，直到老者下車。老者對賈局長說：謝謝你給我讓座。剛才我沒把話說完，我兒子在市委組織部當……賈局長接腔說：當部長。老者搖搖頭：不，是當勤雜工。

老者這話是笑著說的，可能受老者影響，車上許多人也跟著笑起來。賈局長也在咧著嘴笑，鼻子里不屑地哼道：什么素質？真是少見多怪。

車到終點站，賈局長還不下，司機說你若不下車得再扣返程錢。賈局長霍地站起身，指著司機鼻子說：我還沒告你偷稅漏稅呢，你弄個無人售票做幌子，不給乘客撕票，你唬得了他們唬不了我！司機說：你下不下？再不下我叫警察了。賈局長說：你讓我下我就下？你算老幾？組織部不下文件，誰也別想讓老子騰位！司機嚴厲地對劉秘書說：你們下去！

劉秘書一臉汗水，膽戰心驚地攙著、拉著、拖著、哄著，總算把賈局長弄下車來，賈局長憤憤地對劉秘書說：走著瞧！他小子總有一天犯到我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