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蓓

艾云稱崔衛平是“用刀背書寫”。翻檢《水木年華》,在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所掩蓋的日常生活下面,確乎有一種力量,鈍,然而柔韌。它令人感動于歲月磨洗后的那種生命純凈。
作為上個世紀50年代生人,崔衛平身上無可回避地烙上了時代的印痕——隨父母“下放”、插隊、“文革”后第一次高考……種種生活所給予的,她都拿來慢慢消化,并且,以智性與知性,將之講述得觸動靈魂而回味悠長。
她寫割豬草:
我提著籃子沿著溝沿飛快地跑,一口氣連跑許多溝沿,這樣偶然會發現一兩棵肥大的豬草,好像它們在別人眼里逃跑了,專門等著我的到來。這時候的狂喜是無法形容的。我白天走路想的是尋豬草,夜晚睡覺想的也是尋豬草,乃至到現在,我去北京的天壇公園、頤和園公園,居然滿眼看見的也是豬草,每每私下感嘆,太可惜了,要放在當年多好啊。
這樣的文字,仿佛不是在歷經了被抄家、舉家“下放”、于鹽城墾區的“笆墻草屋”住下種種困苦之后寫下的。這簡直是對于生活(自身的)和生命(小豬的)的贊美詩。這里,有著孩童的“不知愁滋味”,因而更可觸摸到彼時彼事所留下的傷痛。
那些青澀的記憶留在照片里:“牛鬼班”的同學們靦腆地笑著。開著“棉田除草機”的知青崔衛平在陽光下笑得多么燦爛。與哥哥并肩坐在山坡上凝視遠方,那時的崔衛平或許在回憶著幼兒園時期同哥哥試圖做“疊紙”生意;在父母去“五七干校”、祖母被“遣送回鄉”、姐姐下鄉插隊之后,自己與13歲半的哥哥相依為命;青少年時期與哥哥熱烈討論著不可知的人生、哲學和詩……必須提及的還有祖母,她照顧著這個大家庭,幼年的崔衛平甚至以為自己是奶奶生的孩子。還有一位現在看來可以用“酷”來形容的母親,“每到星期天,她會約幾位本城最漂亮的女性,在一起唱歌拉二胡”,過著一種“有聲有色”的生活……
在她自己稱作“寓言式”的寫作中,她的思想現出了鋒芒。這些,不可以僅僅歸納為“女權主義”。在這些文字背后,可以見出她的掙扎,精神上的和肉體上的。這可以說是知識女性所獨有的話語。它令人痛苦,也使人在痛苦中蛻變,向著人性更美好的一面。
《水木年華》崔衛平著河南文藝出版社2004.2定價:13.60元